卿月麵色稍緩:“總算反應過來。”
說話間,四方之門法陣忽現,明滅閃爍行跡不定。
天機一拍地麵騰身而起,淩於空中足踏晚風。身周法陣光束乍起,直衝霄際,恰若障壁牢籠將之罩於其中,隔絕外物。
“就是現在!”蘇月白甩手擲出滿把銅錢,身形亦隨著淩厲金光直欺上前。眼花繚亂之間,金銀、銅錢紛紛而落,無一不是攜著強勁靈炁襲往法陣擊向陣中之人。
法陣劇烈晃動起來,強烈光華之中,天機驀然睜眼,陣內時空扭曲,混沌現實相互交錯,他的身影也隱隱現現,糾纏於虛實之中。
素來清明的雙眼,此刻亦蒙上塵埃,漸漸失去焦點。朦朧之間,眼前有人影影綽綽,回首之際,一雙明眸顧盼生燁,語笑嫣然:
“你這人,倒是很有意思~”
“秦小姐也十分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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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秦知曄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自言自語,“一定是秦慕宇在念叨我……哼,都那麼久了,才想起我來……”
身旁,羅熠隨手丟來鬥篷,頭也不回道:“誰念叨你,是著涼了吧。”
“你才著涼呢。”秦知曄嘀咕了句,乖乖裹上鬥篷,抬臉望向天幕,“日落都那麼久了,怎麼還沒出來……”
羅熠隨手丟了個石子進湖,激起的漣漪直延到對岸:“你在等什麼?”
秦知曄興致勃勃:“前幾日總下雨,好容易等到一個晴天,自然是觀星了~”
羅熠依舊沒看她:“你倒是自得其樂。”
“我還從沒在人間之外的地方觀星過呢,真不知與人間會有什麼不一樣……”秦知曄一手托著腮,一手撚著株花草搖搖晃晃,“你這幾日悶悶不樂的,總板著張臉,看看這浩瀚星河也有益心胸開闊~”
“也就你還有心情。”羅熠鬱鬱道,“無力破困,無法離開此處,永遠困死在這裏,你當真不怕?”
“已經這樣了,怕又有什麼用?”秦知曄又扯了幾株花草,隨手纏絡起來,“不能改變就接受,鬱結於心,倒不如隨遇而安。”
“我不甘心。”羅熠悶聲,“與風衡一戰尚不曾輸,卻困於小小法陣之中……如何甘心!”
“真是小心眼……”秦知曄嘟噥,手中花環已然成型,一抬手扣到了他頭上,“喏,給你。你也別總執著於這些,想想在這裏至少不必躲避魔族追殺,朝賞百花暮觀星,也是不錯。”
扯花環的手一頓,羅熠側目,沉沉目光終於落到她身上:“朝賞百花暮觀星……”
“其實……困在這裏也沒什麼……”秦知曄輕聲道,“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羅熠心中一動。身邊的人低著頭,篝火躍動,映在她臉龐之上,湖水漣漣,不知什麼時候淌入了眼底。
秦知曄無意識地編著花環,心虛得不敢抬頭看他。
困在這裏無法前去奪劍,無法回魔界奪位,也無法率魔族攻天……或許這樣,反而是最為安全的,無論是對魔界對仙界還是對……人間。
雖然羅熠再三保證攻天之舉不會打擊到人間,但畢竟,當初魔界內亂還是引發了人間兩處地動,還導致煞氣泄露……若羅熠困在此處,是不是,能免去將來人間可能麵臨的再一次危險?
秦知曄不敢將心中真正所想說出口,成王敗寇並非新事,甚至當今皇上不也一樣是奪位而來?羅熠或許有他的道理,但她隻是一介凡人,能想的也隻是人間。如此想來,他們困在這裏,這樣……也挺好。
羅熠怔忡著,手中花環編得簡單粗糙,卻不知怎麼,好像把心頭的什麼東西也編了進去。異樣情緒在胸膛糾葛,一時間亂糟糟地填滿心口,怎麼也梳理不清。
沉默許久,秦知曄以為他生氣,偷偷瞥了一眼,卻正對上那雙烏黑的眸子。
漫天星辰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細碎星光撒落下來,三三兩兩落入他眼裏,像是另一重天幕,並非星空浩瀚,卻如古井,映出一個人的身影。
心突地狂跳起來,身前篝火燒得太旺,熱意一下子蔓延上了臉頰,燒得連頭都昏昏沉沉。
“我……我困了,先回去了!”秦知曄猛地站起身,結結巴巴地退了幾步,扭頭就跑。
編到一半的花環跌落在地,依稀看出,與他手中那個正是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