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陰冷,四壁森寒,唯有磚石上方開的一個小小鐵窗能稍稍窺得外麵景象。
秦知曄盤坐在簡陋床榻上,仰著脖子看窗外白雲流過。外頭碧空朗日,而她身陷囹圄,孤身一人。
良久,身後響起腳步聲,聽起來隻有一個人;牢門被打開,伴隨著什麼東西放到桌上的磕碰聲,唔聽上去是碗筷,放的人毛手毛腳的動靜不小,絕不會是秦慕宇,應是他派的人。
她正跟秦慕宇置氣呢,自然不能這麼快妥協,硬是頭也不回幹巴巴地說了句:“沒胃口。”
身後的人腳步一停,“啊”了一聲道:“盡是些湯湯水水的,要我也沒胃口。”
秦知曄猛地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莫名出現的人:“羅熠??”
羅熠轉著碗,隨意看了幾眼就準備倒。
“別倒別倒!”秦知曄一下跳起來衝過去搶下,寶貝地護著退到床邊,“我餓了好久,不能馬上吃油膩幹硬的東西,會傷胃。這是山藥蓮子薏仁粥,聞這味道熬了有一個半時辰,肯定是我哥特意吩咐廚房弄的,健脾養胃,你真是暴殄天物!”
羅熠揚揚下巴:“你自己說沒胃口的。”
秦知曄扁扁嘴,若無其事地在桌邊坐下,一口一口老老實實喝著藥粥:“我以為是他的人……使點性子嘛。”
羅熠向後望了一下,提醒她道:“是他派的人,我弄暈了扔在外頭。”
秦知曄瞪他:“那他醒來後呢?我怎麼交代?”
羅熠無所謂地聳聳肩:“一道迷魂咒足矣,杞人憂天。”
秦知曄忿忿地灌了一大口粥,險些嗆著。
“我說……”羅熠上下打量她一陣,滿臉的鄙夷之色,“你怎麼還把自己弄這來了?蠢的人我見過,像你這樣出類拔萃的真不多。”
目光黯下去,秦知曄捧著碗,默然。
羅熠沒發現不對,隻嫌棄地催促著她:“快點喝。”
秦知曄回過神,趁他不注意抹了抹眼,嘴裏嘟噥著:“催什麼,吃東西講究細嚼慢咽,尤其是久餓之人,不可大吃大喝的容易傷胃……”
羅熠不耐,上前提著後領就把她拎了起來:“那就去外麵再吃,細嚼慢咽個一天一夜都行。”
“喂喂喂!放……放手!”秦知曄張牙舞爪奮力掙紮,“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不識好人心。”羅熠凶巴巴橫她一眼,“等出去再替你教訓那個什麼知府。”
眼看著他真的拎著自己就往外走去,秦知曄急了,掙紮得更為激烈,出手沒輕沒重,一抬腳就狠狠踹中他膝彎,生生踹得他偏了步子。
“喂,你講不講理?”羅熠鬆開手,這一腳雖沒什麼殺傷力,卻還是讓他有些不悅,“我救你出去你還不樂意了?”
“我自己來牢裏的,不用你救。”秦知曄喘著氣,走回桌邊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我現在逃,那殺人罪名就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好容易說服季知府暫且配合查案,我要是越獄,先前說的那些再有理也都成了緩兵之計,若是告到皇上那,我是殺人越獄二罪並罰,你救我還是害我?”
羅熠有聽沒懂,掃她一眼早偏了重點:“長能耐了,你還能殺人?”
秦知曄氣得重重坐下,埋首喝粥不理他了。
“凡人就是麻煩。”羅熠隨手拉過鬆垮垮的凳子,一揚鬥篷坐下,“非要把簡單的事弄成彎彎繞,還自以為聰明。”
秦知曄默默喝著粥,神色又黯了下去。
羅熠環顧一周牢房,幸災樂禍道:“一個人在這裏倒是不怕了?”
秦知曄頭埋得更低,幾乎埋進了碗裏,傳來的聲音悶作幾重,聽來沉甸甸的:“我活該……才呆三天,已經便宜我了。”
“嗯?”羅熠不明,湊過去扒開她手中的碗,“你怎麼了?”
悶了許久的心事無從訴說,經他一問,胸口鬱結的話似是找到宣泄,未及思考便已脫口而出:“季小姐死了。”
羅熠並不上心:“誰?”
秦知曄垂下頭,手攥住衣角,呼吸也急促起來:“是我的錯……昨晚你說要去殺魑魅的時候……我不該攔著,其實……真的是我害死了季小姐。”
羅熠想起來,更為不解:“與你何幹?”
“如果你昨晚就殺了魑魅,季小姐就不會死了……你說的對,是我太蠢,拖泥帶水的才害死她。”秦知曄咬唇,刺痛穩住哽咽的聲音,舌尖隱約嚐到腥甜味道,將目中酸脹逼了回去,“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羅熠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漸趨複雜,忽然道,“若真要這麼算,你也不過是從犯罷了,算不上主謀。”
秦知曄喃喃著道:“一條人命,若魑魅是主謀,我便是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