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曄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麵前搖曳的矮草。那草與人界所見的全然不同,紅根黑葉,頂端些許絨毛簇成鴉羽形狀,烏得發亮。
容序跟著在她身邊蹲下,拈了個防身咒訣,伸手便將那株矮草拔了下來:“這個?”
秦知曄覆手其上,閉上眼細細感受著,片刻睜開道:“靠近它時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唔,我也說不上來,但若這裏有解藥,就多半是它!”
容序撚著草左看右看,半信半疑:“你真能確定?萬一采錯可就白跑一趟。”
秦知曄想了想,連自己也有些懷疑起來:“應當是……不如我先吞一棵看看有沒有效果?”
“生吞未必可行。”談霜道,“帶回去再行研究。”
容序認同,四顧一周快速道:“子風不能離開非夷太久,時間緊迫,趁現下無人,多取些趕緊走。”
“確實沒人,不過魔倒是有個。”懶洋洋的聲音飄過來,驚得幾人齊齊回頭,非夷重明同時出鞘,齊刷刷指向聲音來處。
不過眨眼功夫,麵前空氣顏色漸深,很快凝出個人形來。黑衣黑靴低浮於空,一頭紅發瀉若懸瀑,披於身後倒像個及腰鬥篷。
那一身似甲非甲的裝束,確與羅熠,有三分相似。
那人黛眉朱唇,一雙眼明豔動人,衝著他們緩緩眨了一眨:“你們想取衍草?”
秦知曄心中一動,心念不自覺落到懷中紅珠上,牢記於心的草狀刻痕正貼在心口位置——果然是衍草。
分不清來者善或不善,容序按下蠢蠢欲動的陰陽印,上前客客氣氣地作了一禮:“家鄉百姓煞氣侵體,我等前來尋求解藥,並無它意,望姑娘能行個方便。”
“煞氣侵體?”那人拂了拂紅發,慵懶道,“看你們也是修行之人,不是總說一切皆有定數麼?煞氣流入人界也是天道如此,侵就侵了,生死有命~”
“……”秦知曄瞪大了眼,暗自在心中嘀咕,天道一詞從一個魔口中說出來,怎麼就那麼奇怪……
談霜望向容序,卻在觸及後者目光時迅速別開。
容序拱了拱手,道:“在下並非修道之人,沒聽過這話,隻知救人。”
“我是魔,你說鬼話沒用。”那人翻了翻眼睛,鄙夷道,“不是修道之人,哪來的三樣仙物?哼,仙界真是越來越下作,自己不敢來便丟幾個沒成仙的小嘍囉來,來了又不敢認,呸。”
“你……”談霜雙眉一擰,下意識握緊了劍。
容序好脾氣地再三解釋:“我們確實不是修道之人,這三件仙物是不過偶然得之,來此確實與仙界無關。本不該打擾貴界,隻是救人心切,取得解藥後立刻便走,絕不多留一刻。”
那人凝目,盯著他的瞳孔裏流火躍動,無聲息間便有數道淩厲黑氣竄來,結成障壁,向他推進。
容序不閃不避,連眼睫都不曾顫動一下,黑氣逼近身體,卻是一觸即散。“還望姑娘行個方便。”
那人抱臂道:“我魔族邊境,若容你們隨意來去,豈非太沒麵子?”
“事出無奈,若姑娘不肯幫忙,我們隻有得罪。”一聲告罪,陰陽印倏然在手,其上清光熠熠,細聽之下,竟似有鏗鏘鳴聲。
與此同時,秦知曄與談霜手中,亦是劍氣忽起,寒意相鳴相和,流轉間似成相合戰陣。
“偷竊不成就改搶,你們這是想打?”那女子雙目一眯,卻露出幾絲有趣之色。雙方劍拔弩張對峙片刻,女子忽地跳開,滿不在乎地揮揮手,“算了,拿吧。”
“……”發招在即,生生扼住,眾人皆愣。
“你不是說……此處魔界邊境,不容我們隨意來去?”秦知曄收了劍,莫名其妙。
女子無謂地聳聳肩:“不錯,不過守衛的又不是我,湊巧路過而已,關我什麼事。”
“可……”秦知曄不解,全然摸不透眼前這女子想做什麼,“我們手持仙物,看你的樣子似是很討厭神仙……”
“不通法術的凡人都能持有,可見仙物已不值錢到隨意送人了,我自是樂得看戲~”女子拈起一縷紅發隨意把玩,似乎心情很好。
談霜仍未掉以輕心:“姑娘言下之意,是願意相助?”
“我幾時助過你們?”女子一臉無辜,“我不過是懶得為幾株破草打一架而已,嘁,我又不傻。”
容序將信將疑地拱手:“如此……多謝姑娘。”
談霜沒收劍,反而疑慮更甚,並未參與到容序與秦知曄的衍草采集之中,隻留心注意著那黑衣女子的動作,時刻提防著她暴起傷人。
然而她沒能聽到,有道聲音渾厚如鍾,在不知不覺間震入女子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