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先生對元的學習是以興趣引導為主的,外表看來是放任其行的,元要睡多久,玩什麼,去哪裏,他都不過問,元有問題了,隻要不是見聞類的他也不直接回答,可以思考推理而得的,大都一步步引導元自己思考。不帶任何的強製性。
元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這一覺睡了近一天一夜,之前的疲憊已然消失。他吃過飯走了出去,李老先生坐在院子裏,神情專注,像是在觀察麵前的草坪。元走過去,坐在老先生旁邊,也不說話,伸著懶腰打著嗝,倍感輕鬆自在。順著老先生的目光看過去,草坪上除了草,什麼也沒有。
“我說老先生,你在看什麼呢?”
老先生也不說話,隻是指了指麵前的草坪。
“青草?有什麼可看的,不到處都是嗎?”
“你仔細看看再想想。”
元認真地看了起來,這種草名叫細葉尖,幾乎隨處可見,在東離州也一樣到處都有。因為太過平常,以前倒是真沒有仔細觀察過。即使是他看過的那些書裏,除了一本《植物錄》有一小段提及,其他的書裏最多也就是出現過一個草名,基本上都是環境描寫時一語帶過的。
“我昨晚看《滄木遊曆》時,在裏麵看到一段專門寫滄木州植物的,其中提及了細葉尖,特征提及葉厚一毫,葉柄生有細小絨毛,葉脈突出,最寬處一至兩厘。和《植物錄》中描述的有所不同,之前仔細一觀察,發現此地的細葉尖和《滄木遊曆》與《植物錄》裏描寫的又都有所出入,這裏的細葉尖葉脈內斂,葉柄不見絨毛,最寬處達到一厘的幾乎少見,更不用說超過一厘的,達到一厘半的,我找了一早上都沒發現一葉。”老先生把自己的觀察的緣由直接告訴了元。
《滄木遊曆》元沒看過,但經老先生這麼體提醒,一對比《植物錄》裏的描述和此地的細葉尖,還是看出了差異。他沒有急於發表自己的觀點,仔細思考了起來。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也不是現在這樣,有什麼想法了有什麼態度了,都急於發表自己的見解,隻是慢慢地,他就發現自己的這些理解太過幼稚,倒不是老先生在打擊他,隻是他自己的自我察覺,是他的認識廣度和深度在不斷拓展的結果。他想到了諸多的可能,也許是海水的原因,也許是種植的問題,或者根本就是記載的不同植物,隻是混淆在了同一個名稱下……但是這些他都沒有說出來,他能想到的,老先生自然也能想到。他在不斷地思考,肯定之後又否定,否定之後又假設。想了半天,也沒有得到一個令自己滿意地結論。老先生雖然見多識廣,知識淵博,但如他自己所說的,他也隻是在這廣闊的世界的一個角落裏,他所看的書籍相比與漫漫書海,也隻是一葉扁舟,還有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了。在別人看來,他這是謙虛,但與他自己而言,這是實話。眼前的細葉尖,老先生也感到了困惑。
兩人在書樓裏找尋了半天,仍舊毫無結果,月星上中天時,老先生做決定,帶元出訪友人,尋求解惑。正巧的是,拜訪的剛好就是昨天來訪的爺孫兩,姓孫。
元和李老頭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到了孫老先生這裏,輕易就得到了答案。兩本書中描繪的都是細葉尖,是同一種植物,是自然環境選擇的結果,和海水的關係也不大,與光照降水的關係倒是明顯。孫老先生本身也對這氣候問題沒研究,隻是看過一本《氣候異誌》,裏麵提及了各種植物的生長條件,不同的植物適應不同區域的氣候,同一種植物在不同的氣候條件下也會出現差異。裏麵甚至記載了部分永夜極的植物,記載曾有人獲得仙人饋贈一株永夜極的藥草,有驅寒除病奇效的玉葉竹,將它種植在滄木州後,不僅其本身的藥性流失嚴重,用其培養的玉葉竹不僅沒了藥性,和滄木州本地的青竹也越來越像,幾代之後已然看不出區別,據種種類似的事例推測,永夜極的玉葉竹和滄木州的青竹本是同一品種,隻是生長環境的不同導致了差異。書籍的作者用植物做類比,在結尾處還寫了一篇《人論》,說天下人本是一樣的,各種天賦也不過是不同的環境選擇的結果。元不知道的是,之前他遇到的那個中年強盜恰巧也看過《氣候異誌》。
關於天賦天定的觀念是從古至今的,甚至李老先生潛意識裏也是這麼認為的,所謂虎父無犬子,老鼠的兒子天生會打洞,這些天賦遺傳的俗語也不過是天賦天定的變相維護,尤其以帝王家,以此來正定自己的血統統治的合理性。天定皇者,遂稱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