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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丹將軍五十大壽,大宴賓客。其中,許多外國客人喜歡蘇州評彈,要我去表演。
因為能夠再次見到麒麟先生,有些小激動,塗脂抹粉好好打扮了一番,依然穿著喜歡的雪青色短襖,傍晚時分去了將軍府。走入池南長廊,入口亭上題額“挹勝”,柱聯題為:
露卷廊風暖,波平塔影深。
白底黑字的匾額十分素雅,仿佛有絲絲墨香從鼻底飄過。過了長廊,突然看見三個鬼鬼祟祟的洋人在麗景樓附近徘徊,趕緊躲入和暢軒。
為首的洋人身穿量身定做的黑色燕尾服,金色手杖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頭頂絲質大禮帽非常高,闊邊平頂,堅挺硬朗,傳說西方魔術師能夠從裏麵變出小白兔。
我想此人應該就是麒麟所說的伯爵,旁邊的洋婆子裝模作樣地撐著一把歐式貴婦傘,穿著大蓬裙,領口、袖口和裙擺處露出內衣蕾絲花邊,用閃亮緞帶結了飄帶長長的蝴蝶結在高聳的胸前作裝飾,荷葉邊也擺脫了細碎的小家子氣,融入英國皇家氣質大大地舒展,造型更加大氣,輕柔飛揚地蔓延整個肩部和胸部。
好漂亮的洋婆子!
這個西洋女人,我在山塘街見過。她是法國人,叫做瑪格麗特,當時來吹雪茶樓喝茶,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帽子有顆紅櫻桃作為裝飾,而且同葉老板似乎也認識。
兩人饒有興致地欣賞園林風景,熱切地談論著什麼。
碧波夕照,靈龜池一汪池水溫情脈脈地倒映藍天,瑞光塔水影波光瀲灩,其餘亭台也或虛或實,或浮或隱。天虛塔欲浮,交映出絢麗畫麵,也不知這群鬼佬是否能夠欣賞?!
和暢軒是一座臨水敞軒,離麗景樓有一段距離,加之兩人說的洋文,時斷時續,我無法知曉他們在談論什麼。直到尤利西斯的美國朋友出現在對麵的濤隱翠埜水榭,快步到了兩人身後附耳低語,三人方才一拍即合,離開了麗景樓。
他們上了一輛西洋馬車,叮叮當當,揚長而去。
洋人們雖然是客人,但是肯定不安好心,我想這個事情有必要告訴麒麟,迅速去了將軍府。
在麗景樓耽擱了一些時間,到達的時候,馬車已經先我一步趕到。麒麟先生聽完我的敘述,說道:“這不怪你,你的腳力比不得洋人,趕快去看看大將軍。”
當我們來到花步小築,喀丹果然被洋人下了藥,斜躺大坑床沉沉睡去。
“盡管對將軍夢境進行了重塑,潛意識防禦者也進行了訓練,然而難保不被洋人攻破。破城容易守城難,我必須馬上入夢。”麒麟在惜字爐內點燃了香,說道:“紫霞,你是新手,守護的責任就交給你了。一炷香之後我們便會醒來,在此期間務必確保我們的安全。”
“如有情況怎麼通知你們?”
麒麟指了指我手中的琵琶,微笑著道:“我們喜歡聽你的蘇州評彈,夢中能夠聽見。”
我立即會意,說道:“你們多加小心。”
麒麟點了點頭,從藥箱裏拿出仙葫,取出一枚冰魔丹服下,躺在喀丹旁邊睡著了。
大將軍性格豪爽,也許當初並不知道洋人們其實心懷鬼胎,所以居然會成為將軍府的座上賓,在蘇州城來去自如。直到此後洋人從夢境裏盜走了黑漆衣篋,喀丹方才知道對方居心叵測,不過為時已晚。
兩人入夢之後,我剛開始異常緊張,生怕幾個洋鬼子突然出現,我是弱女子如何能夠應對?!不過,過了一段時間沒有發生狀況,逐漸有些麻木,注意力下降,頓時無聊起來。
閑來無事,我以手支頤,望著園林出神。
翠柏山茶,一台一匾,以粉牆作紙作成一幀立體國畫,倒也別致。
就在眼皮越來越重的時候,隔壁傳來一陣小提琴曲。我頓時清醒,看了一眼鍾擺搖動的西洋鍾,指針均勻而規律地走動。
滴答,滴答……
我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側耳傾聽。
洋婆子說道:“東西拿到了,趕快回來。”
拿到了什麼東西?
難道是那個掛著銅魚鎖的箱子?
打不開也沒用。
難道他們打開了?
屏風之後,伯爵對洋婆子道:“任務已經完成,我們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兩人說的是英文,長期在吹雪茶樓接待洋人,讓我略微能夠聽懂一二。唱曲報信之後,放下琵琶,按照麒麟的指示在香爐裏燃起瑞腦香。兩人緩緩睜開眼睛,從夢境中醒來。麒麟先生摘下鼻梁白銅水晶眼鏡,放入鯊魚皮眼鏡盒,為大將軍灌還魂湯醒腦。喀丹醒來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速速通知雷春亭,捉拿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