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例乳腺癌術後屬體質虛弱，又伴有喘證，肺脾氣虛，久病肺陰虧虛，導致氣陰兩傷，加之患者素來體質不佳，術後耗氣傷血，又進行八次化療，灼液耗精，內損髒腑。錢氏以健脾益肺，解毒抗癌為法，方選六君子湯加減治之。方中黨參甘溫補中為主藥，脾喜燥惡濕，脾虛不運，則每易生濕，輔助白術，其性味甘苦溫而健脾燥濕，合黨參以益氣健脾補肺，配茯苓甘淡平而滲濕健脾為佐，更加黃芪以增補氣之功，三棱、莪術破血逐瘀消積，針對乳房腫塊，以防複發，白花蛇舌草解毒抗癌，佛手行氣健脾，疏肝解鬱，燥濕化痰，合歡皮解鬱安神，仙靈脾補腎納氣。諸藥合用，切合病機，故能收效。
（二）劉嘉湘臨證心法
劉嘉湘教授診治乳腺癌，首先對乳腺癌的病因病機認識，乳腺癌屬於中醫的“乳岩”範疇。隋代巢元方在《諸病源候論》中就有類似乳腺癌症狀的記載：“乳中積聚成核，微強不甚大，影若石狀。”宋金時代有了“乳岩”病名。關於其病因病機，金代竇漢卿明確指出：“乳岩乃陰極陽衰，虛陽積而成……”陳實功在《外科正宗》中說：“憂慮傷肝，思慮傷脾，積想在心，所願不得者，致筋絡痞澀，聚結成核。”劉氏認為，乳腺癌病位在乳腺，與肝脾兩髒關係密切，因“乳頭屬足厥陰肝經，乳房屬足陽明胃經”之故。其病因病機或為七情內傷損及肝脾，氣血失調，痰氣凝結，阻於乳絡，日久形成岩核；或為過食膏粱肥厚之味，釀濕生痰，濕熱痰毒蘊結，阻於乳絡，形成乳內積塊；或因脾腎久虛衝任失調，十二經脈氣血失調，氣滯血瘀，乳絡受阻，日久成岩。
劉氏就乳腺癌的辨證論治，根據多年臨床經驗，將乳腺癌分為肝氣鬱結、痰毒蘊結、脾腎虧損、肝腎陰虛等證型進行辨證論治。
1.肝氣鬱結型：證候：乳房腫塊，作脹隱痛，胸悶不舒，口苦咽幹，抑鬱易怒，兩脅脹痛，苔薄白，舌質紅，脈弦或弦滑。治法以疏肝解鬱，理氣散結。方以柴胡疏肝散加減。藥用柴胡、白芍、川芎、製香附、青皮、陳皮、枳殼、白花蛇舌、象貝母、全瓜蔞、八月劄、生甘草等。體虛易汗加生黃芪、太子參；麵色眺白加當歸、雞血藤；乳房腫塊堅痛加穿山甲、生莪術、王不留行；淋巴結轉移加海藻、牡蠣；口幹心煩加黃芩、黃連。
2.痰毒蘊結：證候：乳房腫塊，堅硬疼痛，或翻花潰爛，氣味惡臭，流水黃濁，或伴出血，可有發熱，脈象弦數，舌苔黃膩，舌質暗紅。治法以消痰散結，清熱解毒。方以五味消毒飲加減。藥用紫花地丁、蒲公英、野菊花、金銀花、紫草根、芙蓉葉、漏蘆、土茯苓、七葉一枝花、山慈菇、貓爪草、象貝母、炙山甲、蜂房。脾虛納呆加茯苓、白術；腹脹氣滯加木香、鬱金；口幹便秘加枳實、大黃；胸水加葶藶子、紅棗。
3.脾腎虧損：證候：乳房局部結塊，質硬固定，納呆口幹，消瘦乏力，腰酸腿軟，低熱盜汗，麵色少華，舌苔薄白，舌質淡，脈濡軟或細弱。治法以健脾益腎，化痰散結。方以河車大造丸加減。藥用紫河車、熟地黃、太子參、天麥門冬、補骨脂、鹿角片、煆牡蠣、茯苓、枸杞子、杜仲、炙龜板、懷牛膝。不寐加夜交藤、酸棗仁、合歡皮；盜汗加糯稻根、浮小麥；低熱加銀柴胡、地骨皮；便溏肢冷加菟絲子、葫蘆巴、附子。
4.肝腎陰虛：證候：腰膝酸軟，頭暈，目眩耳鳴，消瘦煩熱，口幹，舌質紅絳，舌苔光紅，脈細數。治法以滋陰補腎，清熱散結。方以知柏地黃丸加減。
藥用：生地黃、熟地黃、山藥、丹皮、茯苓、知母、黃柏、女貞子、枸杞子、旱蓮草、蒲公英、芙蓉葉、白花蛇舌草、半枝蓮等。口腔潰瘍加黃連；低熱加銀柴胡、胡黃連；盜汗加五味子、浮小麥；便溏加建蓮肉、白扁豆、烏梅。
劉氏對乳腺癌的治療，強調分清標本緩急，斟酌扶正與祛邪的權重，合理遣方用藥，反對一味用剽悍峻猛的藥物攻瘤，圖一時之快。中醫藥治療可以貫穿治療的各個階段，與手術、放療化療、內分泌治療有機結合，取長補短，提高療效。劉氏的經驗是：
1.中醫藥與手術結合治療：手術是乳腺癌主要的治療方法之一。惡性腫瘤術後患者多表現為氣陰兩虛之證，常以益氣養陰之法為主，適當配合解毒散結藥，促進術後康複，防止複發轉移。因脾為氣血生化之源，腎藏元陰元陽，故具體治療時應注意調補脾腎。益氣常用黃芪、黨參、茯苓、白術，養陰常用北沙參、枸杞子、生地黃、女貞子，並酌加仙靈脾、肉蓯蓉、仙茅等“陽中求陰”，使陰得陽助源泉不絕。術後患者常因手術創傷、淋巴回流受阻、靜脈血流不暢出現患側上肢腫脹，時退時消，部分病情頑固的病例經年不消腫。劉氏以益氣活血通絡為治療原則，常用的藥物有黃芪、當歸、赤芍、炮山甲、路路通、王不留行、地鱉蟲、雞血藤等。
2.中醫藥與放化療結合治療：放化療期間，為預防放化療引起的胃腸道反應，常以溫膽湯加減，藥用子參、白術、茯苓、陳皮、薑半夏、薑竹茹、枳殼、焦山楂、焦六曲、穀麥芽等。減輕白細胞下降等骨髓抑製毒副反應時，處方中酌加雞血藤、石韋、大棗、阿膠、骨碎補等，以養血補腎生髓。化療引起肝功能損害者，用茵陳蒿湯加垂盆草、平地木等，以疏肝理氣、健脾化濕。乳癌放療後，有些病人會出現放射性肺損傷，症見咳嗽，咯痰不暢，痰白黏或痰黃，胸悶氣短等，劉氏以養陰清肺化痰為治則，酌加活血化瘀的丹參、莪術，以增加清肺化痰之療效。
3.中醫藥與內分泌治療結合：內分泌治療被廣泛應用於激素受體陽性患者的術後防複發轉移，以及複發轉移後的解救治療。進行內分泌治療的患者常表現為烘熱汗出、煩熱、失眠等衝任失調症狀，劉氏每以辨證所選的方藥中加用仙茅、仙靈脾、肉蓯蓉、巴戟天等溫腎助陽藥，以調攝衝任，臨床收效明顯。內分泌治療藥物長久應用會產生肝功能損害，劉氏在辨證的基礎上，加用垂盆草、平地木、茵陳、虎杖等清肝利濕，肝功能正常後以枸杞子、女貞子、旱蓮草調補肝腎。
病例徐某，女，48歲。2007年6月因咳嗽不止至第九人民醫院檢查，胸片示：兩肺散在大小不等結節影，以兩中下肺野為甚。2007年6月20日住入瑞金醫院。住院期間行胸CT檢查示：兩肺多發結節，肺門、左側腋窩及胸內淋把結腫大，肝內低密度灶，不除外轉移。B超示：肝內多發實質占位，左乳房實質性團塊，左頸部、左腋窩淋巴結腫大。行乳房腫塊及腫大淋巴結穿刺，細胞學檢查確診為左乳癌伴全身多處轉移（肺、肝、腋窩淋巴結、骨）。患者行化療一療程（表柔比星120mg+CTX800mg+泰索帝120rag），化療一周後白細胞下降至0.9×109/L，經升白後恢複正常。初診日期：2007年7月11日。刻下：嗆咳較劇，難以入寐，三日來低熱，體溫37.3℃～37.5℃，舌紅，苔淨，脈細數。辨證屬痰毒內結，耗傷陰液，肺失宣肅。治以養陰清肺，化痰解毒。處方如下：南沙參、北沙參、開金鎖、石見穿、石上柏、冬瓜子、生薏苡仁、生牡蠣、石韋各30克，天門冬、麥門冬、百合、瓜蔞皮、青蒿、夏枯草、僵蠶各15克，象貝、紫菀、款冬、雞內金各12克，杏仁、五味子、黃芩、紅棗各9克。共14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