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夫君莫上淡粉樓(1 / 3)

夫君莫上淡粉樓

千尋·前世之旅

作者:莫卡

第一章

新帝繼位之初,便下了恩旨,準許女子參加科考,這一年的科考更是出現了女狀元,而且是女武狀元。

女武狀元木西垣,穩穩地對著皇上跪下,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向皇上求一道賜婚的聖旨,求嫁文家九少。

滿堂嘩然。

大殿之上年輕的帝王念著她的名字朗朗一笑:“朕的武狀元,非但武藝不比男子差,這……膽氣也分毫不差。”

文家九少是誰?

文家,是在帝都近幾年才突然出現的一戶看起來普通的富貴人家。文,原是這九少的字,而九少,便是前朝的九皇子。新皇仁慈,並未誅盡前朝舊皇族,但所謂的九少,也不過是一個被剝奪了姓名,苟且活著的舊皇族罷了。

而木西垣,乃是大將之後,家裏榮寵正濃,這時候卻來請這道無疑將自己推進火坑的婚旨。

女狀元木西垣恭敬地低著頭道:“臣幼年時曾與九少有婚約,且……兩情甚篤,請皇上賜臣恩典。”

年輕的帝王玩味地眯了眼,一揮手,準了。

於是今日金陵城中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因為今天便是那感情甚篤的新科女狀元與文九少大婚的好日子。

喝了滿肚子雨前龍井的賓客們卻漸漸有些坐不住了,因為吉時已到,新郎和新娘兩位正主卻沒有一個在場的。

洞房裏穿了大紅喜服的新娘子木西垣木著臉,問她未來夫君屋子裏的大丫頭:“你說,文九去哪了?”

“回姑娘,我家公子去淡粉樓了,今日是淡粉樓裏與公子相好的姑娘梳籠的好日子。”

淡粉樓,乃是金陵最著名的十二花樓之一。

“我和文九是皇上賜婚,他敢抗旨?”

“姑娘快別這麼說,真是要折煞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說了,他要奴婢替他謝主隆恩,並讓奴婢轉告姑娘,他在外麵忙完了自然就回來,姑娘且自己安睡吧。”

木西垣扯開蓋頭,吩咐她從將軍府帶來的數十家丁各自拿好繩索棍棒,一起浩浩蕩蕩地出了府。

那一天金陵城的很多人都見著,身穿絳紅喜服的新娘一臉凜然地踹開淡粉樓的大門,命人四處拿了繩索尋她相公文九。

淡粉樓的老鴇尖聲喚護院來擋,卻見木西垣抬腳踹飛一個要攔她的護院,嗓音清清淡淡道:“給我揍。”

於是滿屋子打罵聲四起,這一場混亂中,就見二樓一個房間開了門,一個錦衣的公子搭著淡粉樓姑娘的手,疑惑著探頭出來問:“這是在幹什麼……”

話沒說完,就被木西垣帶來的家丁一擁而上,將他捆了結實,絲毫不顧慮他的臉麵,將他四仰八叉地抬下樓,丟到木西垣麵前。

“放……肆!你們要幹什麼?你們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誰?”

木西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問:“文九?”

文九梗著脖子怒道:“叫本公子作甚!”

木西垣拿過家丁的長棍,皺著眉挑揀豬肉般將文九的臉用棍頭來回撥了撥,往他腰上蓋章般狠狠一戳,在他的哀號聲中淡定揮手,道:“帶走。”

第二章

文九被推著出了淡粉樓時,隻穿了一身貼身的禪衣,木西垣覺著太難看,嘟囔著“有傷風化”,扯過家丁抱著的文九那件不知是兔毛、狼毛,還是狐狸毛的燒包雪白長毛裘,在文九驚怒的表情下,兜頭給他罩上,就這麼讓人綁著文九,同她一路招搖回府。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路過金陵城中的月老廟,卻見廟祝站在門口恭迎他們。

廟祝說,今日廟中供著的寶物突發五彩奇光,知是有緣人將至,因而特地在這門口候著。

木西垣抬頭看了看廟門上的對聯,一字一字念道:“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

被長裘蒙住頭的文九聽了,冷笑一聲道:“蠢,上下聯念反了。”

木西垣“哼”了一聲,一把扯過綁著文九的繩結,推著他大踏步進了月老廟。

廟祝持了香迎過來,木西垣卻淡淡道:“不必,我隻是進來找月老吵個架。”

木西垣麵無表情地直視了月老的尊像,把一串髒話問候得劈裏啪啦抑揚頓挫。大致意思就是“我木西垣生下來沒做過缺德事,上尊父母下敬友輩,一路情場冷清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婚,紅線那頭居然拴著文九這麼個惡心人的東西。月老若果真有靈就趕緊一道驚雷降下來劈了文九,另賜我一個佳婿,不然我便是掀了這座月老廟也要討一個說法來”。

廟祝在一邊聽得汗如雨下,偷眼看文九,果然見著一開始還裝死的文九早已忍不住從厚厚的長毛裘衣中冒出頭來,一張臉不知是悶的還是怒的已經有從紅轉紫的趨勢。

廟祝趕緊走入後麵,捧出一隻描花小匣子來,裏麵裝著一隻主體為青白雙色玉粒連成的小算盤形狀的手鏈。

廟祝說這是傳說戴了就能得到一段稱心姻緣的寶物,姑娘便是這寶物今日昭顯的有緣人。

木西垣盯著戴到了手腕上的玉鏈子半晌,指了一邊的文九懷疑地問:“不用弄死他,我還能再得到一段好姻緣?”

文九怒道:“毒婦!”

木西垣撿起地上的長裘砸過去,輕鬆把本就因反綁了手腳歪歪扭扭站著的文九給砸了個仰麵朝天。

廟祝忙點頭,答:“不……不用,姻緣天注定,姑娘隻需耐心等待。”

木西垣想了想,給了月老尊像一個挑釁的眼神,淡淡道:“如此也好,姑娘我平白等了這麼多年,也不介意再等等,反正這廟就在這兒,哪天來砸都行。”

她喊外麵的家丁進來,扶了文九往月老麵前一起跪下。反正吉時已過,也不用趕著回去丟人了,就在這兒對著月老拜堂得了。

文九被家丁按著頭,依然咬牙切齒的。他斜著眼睛看木西垣,恨道:“你一個……一個姑娘,竟然做出這種事來,你可知這是什麼行為?”

木西垣咧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道:“這是什麼行為?牛不吃草強按頭?廢什麼話!姑娘我今天就按你這牛頭了!給我拜!”

於是月老廟的眾人有幸見著了一場完全由新娘按著新郎的頭完成的新婚三拜。

一行人鬧到子時才各自回府歇下,文九冷冷站在一邊,看著坐在床邊揉著手腕打哈欠的木西垣,抬高了下巴道:“你能強迫我拜堂又怎樣?說出去你的名聲能好聽?我再告訴你,我是不會和你同房的……”

他話沒說完,就見木西垣站了起來,推開房門,文九嘴角邊的笑還沒來得及擴大,就被木西垣一腳踹了出去。

文九摔出去時,眼角餘光恍惚見到木西垣手腕上的算珠手鏈一晃,似乎有一陣光華從手鏈上閃過,整個人便覺得一片天旋地轉,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久,金陵坊間傳聞,親自請聖上賜婚的木將軍家二小姐木西垣,在新婚當夜,讓僅著單薄衣衫還被反綁著的新婚丈夫文九公子在屋外跪了一夜,文九公子第二日便病得下不了榻。一時人人皆道古有河東柳,今有金陵木,家有悍妻,實在心酸,心酸!

第三章

木西垣舉袖看著自己一身新換的裙裝,扶著發簪對著鏡子左右照了照。

她雖然喜歡舞刀弄槍,但也是很喜歡漂亮的長裙和發簪的,雖然華麗的發簪和長裙走起路來很不方便,她也舍不得換下。

“文九怎麼樣了?”

“回夫人,少爺還病著,昨個夜間倒是清醒了一會兒,早上又躺下了。大夫說,是得了風寒,要慢慢養著。”

昨日夜間文九忽然醒來,卻宛如做了噩夢久久神思不定,丫頭們也沒敢報與木西垣知道。經過大婚時的風波,這闔府的侍女小廝個個兢兢業業,再沒有一個人敢對這位彪悍的少夫人不敬。

木西垣親自去瞧了瞧文九,掐了掐他的臉,掀了掀他的眼皮,確認他果然是昏睡著不是在騙她,便賢惠地交代府中眾人“好生看護文九,別弄死了他”,才出門去赴她大姐的約。

說起她的大姐,木西垣難免心堵。從小這姐姐就比她高,比她能吃,比她跑得快,比她跳得高,比她受父親喜愛。

在她辛苦習武,終於在身高、飯量、跑跳上超越她姐姐時,她姐姐又變成了字寫得比她雋秀,花繡得比她好看,待人比她溫和,長得比她漂亮,深受母親喜愛的閨門淑女。

而木西垣卻已經在強壯粗獷的路上越走越遠,再也回不了頭。

與文九的親事,也原本是她姐姐幼時與文九有婚約。彼時,文九還是前朝尊貴的九皇子,這一門親事不知羨煞多少人,隻是後來前朝敗了,九皇子成了落魄文九,她父母才商量著,不能因為對方落魄了,就扯開關係不認賬讓人看不起,也不忍深受喜愛優秀嬌弱的大女兒去受苦,便哄騙了粗獷的二女兒去頂下了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