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有萌主後有虎(1 / 3)

前有萌主後有虎

天下同萌

作者:小禾苗

葉傾堂救我的那天,我正在被上一個客人操刀追殺。

哎,這年頭做人偶師有風險,隨時都有被客人滅口的可能,這不,江湖上被譽為仙風道骨遺世獨立的武當仙雲道長正鉚足了勁用輕功追殺著我,我騎馬都甩不掉,隻好一邊逃命一邊大喊求饒。

“道長!你喜歡巨胸人妻的事還對侄孫媳婦有齷齪想法的事我肯定不會到處亂說,我墨小水做事特別有誠信的,你看!江湖中到現在都沒人知道峨眉絕殺師太最喜歡二十出頭肌肉壯漢的事,也沒人知道少林寺的霧覺主持喜歡豆蔻少女的事呀,你看!我口很緊的!”

我本意是勸老道看在我給他做成了侄孫媳婦的木偶能讓他日夜紓解的份上放下屠刀,卻不曉對方劈在半空中的手一愣,而後露出更加猙獰的表情。

“邪魔外道,不容於世,今日本道就替天行道,滅了你這個妖女!”

能把滅口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的,果然也隻有名門正派的這幫偽君子了吧,刀光劍影自天而降,就在我差點以為必死無疑之際,一個悅耳的聲音直入耳中。

“仙雲,你真的要在我的地盤上殺人滅口麼?汙了我的地盤,你們窮得叮當響的武當,可拿什麼來賠呢?”

那聲音又清又懶,一副沒個正經的樣子,但剛剛還滿臉殺氣的仙雲道人卻全身僵硬,硬生生停下了招式,收劍入鞘。

“擾葉君清淨……在下這就……離開。”

我怔怔軟癱在地上,直到身旁的駿馬發出不耐煩的鳴嘶,這才有了氣力抬起頭,此時正有人正邁步朝我走來,那人寬袍青袍,眉目如畫,單單往這一站,就赫然尊貴如天地萬物都拜服在他靴下一般。

他居高臨下的審視我,赤黑的瞳仁幽暗不明。

“墨家的人,為何闖我萬劍穀,入穀的規矩,你可看清了?”

萬劍穀?哪個萬劍穀,難道是那個武林盟主葉傾堂所住的萬劍穀?

入穀的規矩?什麼規矩?

記憶仿佛閃電一樣劈裏啪啦的劈亮了我的腦子,剛剛我策馬逃命入穀時,的確似乎在荊棘叢生的雜草中,驚鴻一瞥的,瞥到了那麼一塊頗有年月感的木牌子。

上頭幾字以雷霆萬鈞之勢所書——

擅入穀者,死。

這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形勢所逼,我更加顧不得自己那點渺小到幾近於無的形象自尊,我想墨家老祖宗在上也一定會體諒 ,我涕淚橫下的身子一屈,以孟薑女哭長城的姿勢一把抱住葉傾堂的左腳。

“盟主!盟主大人!我可是人才,對了,您想要溫香暖玉抱滿懷嗎?你有日思夜想卻求而不得的初戀嗎?隻要你想,無論什麼樣的美人我都可以做出!”

被我突然抱住腳的男人身形未動,我不禁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失言,江湖人皆知,天下第一人葉傾堂在十年前屠滅魔教千人後,以殺戮過重為由入萬劍穀閉關修行,清心寡欲不問世事,似葉傾堂這種武功已臻化境的高人,一定是連七情六欲都連根拔起了吧!

突然,一直表情頗為冷據的男人卻輕輕一笑,道:“是嗎,是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嗎?”

哎呀,有戲啊!

我忙不迭地點頭:“可以可以,包在我身上!”

我本墨家後裔,擅做人偶,經我手製作的人偶不僅外表與人毫無二致,並且連皮膚肌理,瞳孔發絲,內部構造也栩栩如生,特別適合居無定所口袋空空的江湖俠士們行人事。

葉傾堂似在思索,我不合時宜的發現,聞名天下的盟主,在笑的時候眼睛會微微眯起,眼角下垂,一瞬間竟會給人以溫順純良的感覺。但很快,我便知道這真的隻是錯覺。

盟主用兩根手指揪起我的後衣領,輕而易舉地將我提起。

“那好啊,但我葉某平生最恨失信的人,如果姑娘不能履行今日的諾言,那葉某隻好將姑娘拿去喂阿寶了。”

很快我就知道,阿寶就是葉傾堂飼養的愛寵,是一頭白虎,每天食肉十斤。

為了避免成為這十斤中的一部分,我開始奮力賣弄自己天下獨絕的技術,我說隻有盟主你想不到的,可沒有我做不出的,對了,你要不要來一個魔教聖女阿碧思的等身人偶?聖女身材火辣,是我手上賣得最火的人偶啊。

葉傾堂斜睨我,我立刻擺出老手藝人一般嚴肅的表情,葉傾堂閑閑地坐在屋中唯一的那張椅子上,修長如玉的手上握著屋中唯一的一隻青瓷茶杯上,葉傾堂的住所在山穀之中,用青石打造,堅固耐用的同時也粗陋不堪,我第一次見到如此簡陋的房子,又因為天生嘴巴大,還脫口而出了一句:“這狗窩有人住啊?”

葉傾堂當時漫不經心回道:“不才,正是葉某敝舍。”

我立刻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樣:“難怪一看,便是高人遺風,這蒼茫古樸的底蘊就非常人能及!咦。”我隨葉傾堂入屋,將小屋內的布置全數收在眼底,同時發出疑惑:“盟主,我的床呢?”

他的聲音輕綿而飄逸:“你的?跟阿寶在一起啊,比起狗窩,虎窩總是更氣魄,更適合墨姑娘一些的吧。”

自那起,我就明白了夾著尾巴做人的重要性。

聽完我的自吹自擂,葉傾堂翻過一頁書,道:“阿碧思就不必了。”

“啊?”

“當年她自薦枕席過,我沒答應。”葉傾堂似笑非笑看我:“現在懂了嗎。”

我訕訕:“可您不說具體的人想要的模樣,我怎麼做人偶呢?”

葉傾堂將手頭的書合起,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的五官有種冰雪砌成的深邃冷漠,唇薄而線條分明,不言不語時就會帶來一股犀利的威脅感,他眨了眨眼,忽然對我說。

“我的心上人,在夢中。”

我開始為自己的項上人頭擔憂起來。葉傾堂說他對天底下其他女人並不感興趣,他的心上人隻出沒於自己的夢境之中,從小到大,未曾變過。

我開始明白為何威名震天的葉盟主要隱退萬劍穀,感情腦袋有毛病,無藥可治。

可這話當然不能明說,我做出挺難辦的表情,道:“那……那您這心上人,男的女的啊,模樣大概長哪樣,身段呢?”

葉傾堂大大方方答:“女的吧,模樣的話總是猶抱琵琶半遮麵,叫我說我也說不清。”

我突然懷念起上一個客人,牛鼻子老道要求說得又快又準,就自己侄孫媳婦,我連畫冊都不用準備,我含蓄道:“既然您常常與神女……夢中相遇,總有肌膚……相親的時候吧,難道連這時候都要半遮麵麼?”

葉傾堂詫異看著我,那眼神怎麼說怎麼奇怪,“嘖嘖,小年輕為何思想如此汙穢,我與對方都是以禮相守,更何況男未婚女未嫁,怎能唐突佳人?”

最後葉盟主裝模作樣的拋下一句,我要的是感覺,並非肉體。

我開始揣摩葉傾堂這人平時的生活喜好,第一次整出了個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那身段,那含情脈脈的雙眼,我要是男人我都把持不住,可在我把葉傾堂請去看的時候,這位仁兄隻是淡淡一笑,道:“徒有皮囊,怎能入眼。”

於是他把美人領走了,那晚他把我做的美人手腳都卸下拿去灶房裏當柴火燒了,悶了一大鍋紅燒肉。

我一邊吃肉一邊嘟噥:“盟主,您知道我這一人偶能賣多少銀子嗎?居然當柴燒,拿去賣夠您吃一輩子紅燒肉!”

葉傾堂將肉汁澆在白米飯上,他吃相很斯文,但速度很殘暴,光靠肉汁就下去一大桶飯,他斯斯文文回:“可今天我就想吃怎麼辦,而且你的意思是我葉傾堂需要靠你才能吃一輩子紅燒肉?”

我正要趕緊解釋,但那會嘴巴裏正含著一塊魚骨,一個沒留神就卡在了喉嚨裏,我被哽得滿屋亂跳,葉傾堂也被嚇了一跳,我估計堂堂盟主沒有吃魚被哽的經驗,他先厲聲讓我別動,然後我隻感到天翻地轉,葉傾堂雙手拎緊了我的腿,上下抖動,他力氣比常人大數倍,這一番抖動簡直要把我的五髒六腑都給掀翻了。

天要亡我,早知道就不跟盟主鬥嘴抱怨了,他要燒就燒個夠啊……

最後,還是葉傾堂卡住我的下巴,用手指將那塊頑固之極魚刺給抽了出來。

因為他的手指伸得很入,我事後幹嘔不止,我彎腰發吐時,看到葉傾堂怔怔地盯著自己手指,麵容深沉,目光變幻莫測,我心頭一窒——

好歹處了一段時間,盟主愛感情講衛生略有潔癖的事,我是心裏有數的。

“對,對不起啊盟主,我,我幫您擦擦。”

我顧不得喉嚨發疼,掏出手絹拚命擦拭葉傾堂的手指,他是練劍的手,手指修長如玉,指腹上還有薄繭,我一邊擦一邊顫顫巍巍的觀察葉傾堂的表情,他柔黑的長發散散的遮蓋住側臉,和膚白如雪的脖頸交相一襯,越發顯得柔和素淨。

“我去拿艾葉草給您泡泡手……”

話音未落,葉傾堂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自己的手,他如夢初醒般用眼睛瞪我,他平時不出聲時就夠氣勢奪人,何況現在情緒不明下,頓時看得我雙膝發軟,以為自己不是死於魚骨,就是死於自己那點口水。

“我自己來,你走開。”說罷,他轉身迅速離去,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他的耳根好像有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