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敗的消息不斷傳來,京城也日複一日地恐慌。但司禮監太監王振此時卻異乎尋常地興奮,他期待已久的耀武揚威、自以為可以青史揚名的偉大壯舉的機會終於到來了。
本朝的皇帝和官員都肯定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即通過個人的非凡才智和不朽的功業贏得臣民和屬下的心悅誠服。王振也不例外。多少年來,他位居人臣之上,靠的是皇帝對他的皇恩浩蕩,然而僅憑著與皇帝的私人友誼治理天下,似乎並不能為大臣們所認可,那經常不斷地足以讓他憤怒和難堪的攻擊性奏折不就是明證嗎?所以一個人要想讓全體官員服從於司禮太監旋下,沒有可資誇耀的資本是不可能的,而樹立起自己的威望,在戰爭中建功立業也不能不說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於是,王振竭力勸說英宗皇帝應該像當年他的祖先成祖那樣禦駕親征,以代表上天的意誌去懲治人間的無道定然成功。而英宗皇帝也覺著帶兵打仗是一件好玩而有趣的事,便欣然首肯。但天子準備禦駕親征的消息一經傳出,輿論就哄然而起。兵部尚書m衣待郎於謙“力言六師不可輕出”,皇帝更不能親臨戰場;。吏部尚書王直率領一批文官伏閉力爭;刑部給事中曹凱甚至措詞激烈地說:“今日之勢,大異渲淵,彼文武忠勇,士馬勁悍。今
中貴竊權,人心玩們。此輩不推以陛下為孤注,即懷、憋、徽。欽亦何暇恤4’然而明英宗主意已定。遂於七月十四下令親征,詔命張輔等人隨駕親征、命太監金英,於謙等人留守京師。
這次出征真可謂盛況空前,以隨從的兵將之眾、重臣之多在大明帝國曆史上絕無僅有。為了充分顯示天朝的威武之師,司禮監太監下令兵部在兩天之內集結五十萬大軍,但在這個命令下達的同時,他卻疏忽了這樣一條最基本的軍事原則:即匆匆而調集的軍隊是否會出現帥領生兵,兵無熟將的情況?五十萬人使用的糧草軍需又從哪裏調撥?盡管兵部真的在兩日之內籌集到五十萬人;盡管戶部急令山西布政使司及順天、保定等七府的稅收送至大同交納,又令山西各地征民采柏青草交納;但所看到的依然是一支裝備不全、缺乏訓練、缺少軍需的大軍,而且它的統帥所具有的大將才略也著實不敢恭維。這樣一支毫無戰鬥能力的軍隊,其暗淡前景也就昭然若揭了。
三日後,英宗皇帝親率的大軍浩浩蕩蕩地開出北京城,當晚宿營於龍虎台。次日出居庸關、過懷來城向宣府進發。是時連日風雨大作,軍中人情洶洶,隨軍諸臣希望駐躍於此,但急於立功的“統帥”王振斷然拒絕,一路漫行,抵達陽和。陽和是明代士兵望而生畏的地方,因為幾天前這裏還是浴血奮戰的沙場。望著遍野的伏屍,皇帝的將士們不能不為之心寒。唯有皇帝本人和他的王先生土氣高昂,充滿信心。
八月初一,明軍終於到達大同。並沒有遇到瓦刺軍。原來也先率領的瓦刺主力在取得第一階段勝利後,聽到明英宗親征的消息後,就佯裝畏懼,主動後撤,企圖以此引誘明軍繼續深人,此逸待勞,一舉消滅明軍主力。
八月初一日,明軍開進大同。這時兵部尚書郵愛與戶部尚書王位再一次阻撓,請回鑾駕;成國公朱勇“膝行而前”;甚至王振的親信欽天監正彭德清也以“象緯示警”為詞諫阻。然而情緒亢奮的司禮太監豈能容許別人橫加指責?於是,爪王尚書被迫罰跪於草叢中一日。對欽天監正的質問“陷禦駕於草莽之中,誰執其咎”,王振也輕描淡寫地說:“倘如此,亦天命也。”
令人遺憾的是,司禮監太監的雄心壯誌畢竟太短暫了,第二天即八月二日,前線敗訊就毫不留情地傳來,他的親信監軍太監郭敬以沮喪的心情將失敗的消息如實稟告,氣壯如牛的王振才頓覺事情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美妙。既然命運不給他建功立業的機會,那他也隻能下令班師,經過紫荊關,旬日可抵北京。然而王‘振並不願意就這樣丟人現眼地起駕回鑾,這時他打算邀請英宗皇帝繞道到他的蔚州老家,駕幸其第,這當然會又一次遭到隨軍的文武官員的拒絕,但是以一個堂堂天子的身份下榻到宦者的家裏,其本身所帶給的影響足以安慰他那顆受到傷害的心靈。可是當大軍朝蔚州方向行進至幾十裏後,他又感到幾十萬大軍經過,必定會踏壞他田裏的莊稼,於是又命令向東改道宣府。如此反複無常,既耽誤了時間,又給也先以極好的機會。這時瓦刺大軍接區而至,形勢危在旦夕,大同參將郭登聞訊,急忙轉告曹鼎、張益,應迅速從紫荊關回駕,否則就來不及了,但隨即遭到王振拒絕。八月初十日,皇帝的軍隊退回宣府附近,也先已奔襲而來。恭順侯吳克忠、都督吳克勤兄弟斷後迎敵,不幸兵敗戰歿。十三日,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緩率四萬人救援,因此公殺敵心切,竟在鷂兒嶺身遭伏擊,幾乎全軍覆滅。十四日,明朝大軍退至懷來縣西側的土木堡,許多大臣主張應退回二十裏外的懷來縣城固守,而王振則以輜重車輛未到,堅持駐紮土木堡。兵部尚書郎婪第三次苦源,要求率軍隊保護皇帝疾馳人關,但這一要求又遭到”否決。就這樣,疲憊不堪的英宗皇帝和他的將士在一無水源,二無險要可守的土木堡駐紮下來。當日籠罩著的唯有災難和死亡的陰影。
土木堡是由居庸關通往宣府、大同的驛站,位於狼山西麓,周圍百裏之內群峰聳立,地勢較高。土木堡名稱叫做堡,其實卻沒有什麼城堡可以據守。明軍大隊人馬趕了幾天的路,士兵口喝,但是上木堡沒有水源,明軍士兵掘地兩丈多深,也沒有出水。南麵15裏遠處有一條河,但已被瓦刺軍控製。就在明軍在紮營的當天晚上,也先率領瓦刺主力追到了上木堡,並且控製了土木堡西北、南麵的戰略要點。瓦刺軍從土木堡西北的麻峪口發動進攻,都指揮使郭想指揮明軍與瓦刺軍激戰一夜,明軍將士又饑又喝,而瓦刺軍越來越多。
第二天,明英宗見明軍已被四麵包圍,隻好被迫派人向也先求和。也先聽說明軍人數眾多。感覺到不能和明軍亂拚。於是,也先命瓦刺佯退,停止進攻,派遣使者詭稱議和。明英宗立即派通事2人,前去談判。王振還沒等2名通事回來稟告,以為和議將成,戰事已經結束,竟然下令明軍拔營向南,靠近河邊。本來就已經驚困師瘦的明軍,頓時陣勢變加混亂,還沒走上三四裏,瓦刺騎兵就趁明軍士兵混亂無備之機,從四麵發起衝鋒。瓦刺騎兵手執長刀,橫衝直撞。砍殺明軍士兵,一邊殺一邊大喊:“解甲投刀者不殺廣明軍突遭偷襲,陣營更亂,加之各種火器平時未經操練,根本不會使用,號稱精銳的神機營未等發揮火器的威力就已經漬散,勢不能止,那些解甲逃命的明軍士兵互相踐踏,死者遍布山野。有的將領、衛士身上中的話就像刺犯一樣,
明英宗率領親軍突圍不成,就索性下馬盤坐在地上,聽天由命。四麵殺聲震天。護衛將軍樊忠對王振亂軍禍政的罪行非常憤概,見勢已至此,就從明英宗身旁衝了出來,揮起鐵錘砸向手足無措、全身發抖的王振,並痛罵道:“吾為天下誅此賊!”王振當即斃命。樊忠然後不顧一切地衝向敵陣,殺敵數十人,最後戰死。
這時,明英宗身邊隻有一個待從宦官喜寧。有一個瓦刺士兵衝了過來,看到明英宗衣著華麗,與眾不同,就讓他脫下來,明英宗不肯。爭執之間,瓦刺士兵的哥哥見明英宗不同於一般人,說:“他不是凡人,舉止不一樣。”他倆把明英宗押到也先之弟。瓦刺賽刊工處。明英宗堂堂大明天子就這樣成了瓦刺的俘虜。他也是明朝曆史唯—一位當了外族俘虜的皇帝。
土木堡之戰,明朝50萬大軍全軍覆沒,文武大臣英國公張輔、兵部尚書們局、戶部尚書王佐、內閣學士曹斕、張益等50。多人全部遇難。也先押著明軍的20幾萬匹騾馬和所有衣甲器械等輜重,擁著明英宗,退兵暫時北去。史稱“土木之變”。
土木堡慘敗,明英宗被俘的消息傳到北京,朝野震驚,這是明朝建立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皇太後出麵召集在京城的文武官員,命柳玉朱祁任監國,“權總萬機”,正式主持朝政。兵部侍郎於謙等上奏,彈劾王振的罪行,由於王振專權,才致使明軍大敗,英宗被俘,“傾危社稷”,已嚴重威脅了明朝的統治,應明正典刑,嚴厲懲處王振餘黨。他們在上奏時,楊哭失聲,哭聲都傳出了皇城,史書記載:“因痛哭,聲徹中外。”當時是群情激憤,怒斥權監。
太監金英為了使自己擺脫幹係,趕緊上奏,籍沒王振的家,派錦衣衛指揮馬順前去執行。命令一下,眾官員大怒,齊聲說:馬順是王振的死黨!給事中王敢衝上前去,揪住馬順,眾官員齊上,把馬順一頓痛打亂踩,馬順頓時斃命,屍暴血流。眾官員還要求抓住王振的餘黨內使太監王、毛等人。金英立刻派人,將他們從皇城中揪了出來,這二人也被當場用鐵瓜擊死。然後將他們3人的屍體拖到東長安門示眾。都禦史陳襤奉命率人抄了王振以及他的黨羽彭得清、太監陳掌的家。
為了平息眾怒,對付強敵,席王朱祁任下令將王振的侄子。錦衣衛指揮王山碎剮於街頭,王振家族的人不分老少,一律斬首。王振專權的數年中,搜刮了大量的財富,從他家抄出了金銀60餘庫,玉盤上百個,高達六六尺的珊瑚20餘株,好馬數萬匹,其它珍寶不計其數。
王振專權導致了明朝京城被瓦刺圍攻,皇帝被擄,禍國殃民,而他自己也死無葬身之地,可謂死有餘辜。1457年經過“奪門之變明英宗複辟,被廢景帝仍然為例王,改年號為天順元年。然而,每當他批閱奏折、忙完政務之暇,總是沉浸在對陪伴他二十餘年的王先生的痛苦回憶中。這種痛苦的回憶當然會促使他毫不顧忌大臣們的抗議而采納一名太監的建議,即用木頭雕刻成王振的像供奉於智化寺裏作為酷把。此外,他又為已故的司禮太監精心修建了一座精忠柯,一位姓錢名博的才子奉命撰寫了文辭華美的墓誌銘,極力吹捧王振的“忠烈”。隨著寺院裏陣陣的木魚聲和嫋嫋升騰的香火,司禮監太監王振的幽靈仿佛回到了明帝國和這個帝國主人的心靈深處。
從正統到天順,整個英宗一朝,是明代由盛而衰的轉折點。究其原因,當然是多方麵的。但是,王振的專權,無疑是主要的原因。正是他的為所欲為和瞎指揮,使明朝的綜合國力和軍事實力瀕臨崩潰。在國內礦工和農民連年起義和境外其他民族的武力侵犯雙重壓力下,明朝的統治危機終於顯現。
景泰時期,雖然意在恢複政治統治的穩定,但國內各種自然災害和農民起義依然接連不斷。經濟的不穩定,又釀成統治者上層接連出現“奪門”複辟、曹石叛亂等動蕩事件。這些,雖然出現在王振死於土木堡之後,但實際上都是王振專權造成惡果陰魂不散的表現。
更有甚者,由王振開創的宦官專權的政治製度,不僅沒有因為土木堡之變、曹石叛亂等惡性事件的教訓而中止,相反這種局麵在明朝中期以後更加變本加厲。從這個意義上說,沒有王振,就沒有後來的曹吉祥、汪直、劉謹乃至於魏忠賢。王振,的確是有明一朝宦官專權的始作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