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州正忙於內訌,自然無法出軍援助羅兀城。尤其可笑的是,就在羅兀城宋軍頑強抵擋西夏大軍的猛烈進攻之時,宋神宗的特派使者戶部副使張景憲、李評正前往羅兀城,目的是要調查羅兀城的情況,由此決定要不要放棄羅兀城。張景憲、李評還沒有到達,孤立無援的羅兀城已經陷落於西夏軍之手。於是,連羅兀城影子都沒有見到的張景憲、李評二人上書朝廷,斷定羅兀城是無法守住的,因而宋神宗下詔放棄羅兀城。此時,為守衛羅兀城付出生命的宋軍將士,鮮血還沒有凝結幹透。種諤與宋軍將士之前的辛苦經營,也一時間付諸流水。
正如前麵所提過的,即使西夏能利用宋朝廷的種種弱點在軍事上取得一時的勝利,但在國力上絕對無法與宋朝匹敵,隻經濟製裁一項,就足以扼製西夏的咽喉。梁太後再如何的瘋狂,如何的窮兵黷武,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事實:西夏已經是困境重重,財政拮據,兵員疲憊,政治也不穩定。於是在羅兀城之戰後,宋夏重新開始了議和。
之後,宋與西夏之間雖有小規模的衝突,但基本上沒有大的戰事發生,反而是宋軍收複了名義上屬於吐蕃的武勝城(今甘肅臨洮)和河州(今甘肅東鄉西南)地區後,與吐蕃頻頻交戰,各有勝負,但在宋軍的節節攻勢下,河湟地區最終為宋軍所占領,由此斬斷了西夏軍隊進入中原地區的最重要的關口。
西夏皇帝秉常正逐漸長大,他雖然生性軟弱,但卻本能地有著要主政的雄心,不甘心大權一直為母親和舅舅所把持。宋熙寧九年(1076年),秉常年滿十六歲,終於開始親政,但實權仍然掌握在梁太後與權臣梁乙埋手中。秉常對中原文化十分傾慕,尤其喜歡宋朝的禮節,因此常在西夏國行漢禮,漢人出身的梁太後非常討厭兒子的做法。當時對梁太後姐弟把持朝政不滿的黨項貴族大有人在,在這些人的支持下,秉常決定在西夏複行“漢禮”,廢除“蕃儀”,宋元豐三年(1080年)正月,正式下令付諸實施。梁太後極力反對,秉常卻不加理睬,母子關係急劇惡化。
此時,梁太後執掌朝政多年,頗有勢力。西夏大將李清勸說秉常將黃河以南西夏境內的荒地歸還宋朝,由此與宋朝結盟,以借助宋朝力量對付梁氏姐弟的勢力。秉常采納了李清的意見,並派他為秘密信使,出使宋朝。李清正要出發時,梁太後得到密報,迅速召集梁乙埋、幸臣罔萌訛等商議對策,隨後由罔萌訛出麵,邀請李清飲酒。李清還不知道他的使命已經泄漏,欣然赴宴,一到便被捕獲殺死。梁太後隨即發兵,將兒子秉常拘捕起來,關押在距興慶府宮五裏地外的西皇陵所在的水砦。此時,秉常親政僅五年。
囚禁皇帝是件大事,為了防止走漏風聲,梁乙埋調兵遣將,控製住了河梁要道,以斷絕興慶府與外界的聯係。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帝秉常被囚禁的消息最終還是傳了出去,一時間舉國震驚。黨項皇族和一些部落首領紛紛召集人馬,擁兵自衛,從此不聽梁氏調遣。梁太後多次派人用銀牌詔諭這些皇族和部落首領,曉以利害,但無人理睬,一時西夏混亂無比,四分五裂,大有內戰之兆。
西夏保泰監軍司統軍禹藏花麻(吐蕃族)一向對梁氏專權不滿,得知秉常被囚禁後,立即寫信送到宋朝熙州(今甘肅臨洮),信中說:“夏國母子不協,殺其重臣,上下洶洶,若發兵來討,請舉族以應。”請求宋朝廷派大軍征討梁氏,他本人願意率部策應。
宋神宗得知消息後,下令保安軍(今陝西誌丹)等地方行政長官探明西夏國情況。保安軍借口歲賜絹茶等問題給西夏寫了一封信,稱:“夏國世世稱藩,朝廷時與歲賜。比年以來遵奉誓詔,謹修職貢,恩義甚至。今聞國主為強臣所製,不能專命國事,亦未能懸測存亡。今朝廷將差降賜生日及仲冬國信使入界,未審至時何人承受,及本國現今何人主領。請速具報,以須聞達。”梁太後無法作出答複,因此沒有理睬。宋朝由此確認西夏內部確實發生了變故。
宋朝上下對待如何應對西夏內亂意見不一。主戰派鄜延路總管種諤認為“西夏內亂,宜興師問罪,此千載一時之會”,更誇口說:“秉常乃三歲孺子不足為慮,我種諤完全可以拎著他的手臂帶他來見陛下。”但知樞密院孫固、知諫院滕元發等人反對出兵,認為“舉兵易,解禍難”,應該采取從政治上“分裂(西夏)其地”的策略。剛好此時,宋朝派往西夏的間諜送回來消息,說秉常已經被梁太後殺掉。大臣俞充對宋神宗說:“秉常為其母所殺,倘若梁氏擁立另一個皇帝,專門與宋朝作對,必然成為宋朝的巨大禍患。”宋神宗由此堅定了出兵西夏的決心。
這是一場大規模的戰事,有近五十萬的宋軍受命出征,這似乎是一向軟弱的宋朝廷所發出的強烈的“強兵”信號。
元豐四年(1081年)六月,宋軍兵分五路,李憲從熙河路出擊,種諤率從鄜延路進發,高遵裕領兵從環慶路出發,劉昌祚從涇原路出發,王中正從河東路向西夏進攻。五路同時推進,在西夏都城興慶府(今寧夏銀川)、靈州(今寧夏青銅峽東)會合,李憲為總統帥,負責調度五路軍馬。
值得強調的是,這五名統帥中,李憲和王中正原本都是宋神宗身邊的宦官,高遵裕則是外戚,都是皇帝的心腹之人,但卻不知兵。而另外兩名身經百戰的統帥,劉昌祚受高遵裕節製,種諤受王中正節製。這樣的作戰安排,未免有些太把戰爭當兒戲了,最終的結局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