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本翌假裝沒聽見,對著一旁的李叔吩咐道:“李叔,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叔還想說些什麼,見千本翌臉色冷漠如常,點了點頭,將凱迪拉克給開走了。
靜靜地推動輪椅,祝筱晴微低著頭,沉默的不發一言。
兩人來到醫院大堂,祝筱晴忽然回頭說:“翌,我受傷的事不要告訴我爸,好嗎?”
千本翌眼角微動,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筱晴,痛嗎?當你為我擋下這麼一刀的時候,你痛嗎?”他伸出手指輕輕摩擦她的臉頰,眼裏溫情顯而易見,不如往常藏得那般深沉。
“不痛。”祝筱晴搖搖頭說:“當時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就是不想你出事,條件反射的就衝了出去,隻想著你一定不能出事。後來,看著你心痛的模樣,我就知道其實你比我更痛……向著你肯定比我還痛,我也就不痛了。”
“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傻事,知道嗎?”千本翌推動輪椅,手指顫抖。
兩人相繼無語,慢慢地便到了祝峰的病房的所在樓層。小心的將祝筱晴從輪椅上扶起,將輪椅寄放到護士值班室,二人才走到祝峰病房門口。
千本翌眼角餘光看著祝筱晴背後被衣服遮住的傷口,心一陣一陣的疼。
伸手敲了敲門,二人走進病房,窗戶外的鳥兒正好振翅飛向高空,那自由歡快的身影仿佛精靈一般。它們回旋著翻飛了一會又落到窗戶上,睜著黑曜石般的眼睛好奇的看著突然進來的兩人。
祝峰平靜而研判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許久,他收回打量的目光望向窗外。
“叔叔,您好些了嗎?”千本翌看了眼麵色一怔的祝筱晴,微笑著問。
祝峰轉回臉,對著千本翌溫和一笑說:“已經沒什麼事了,你最近怎樣,工作還好吧?”
千本翌緊緊了手中越發冰涼的手說:“公司裏的業務已經熟悉,所以也就還好。”
“別老站著,坐下聊吧!”祝峰從床上起來,拍拍千本翌的肩,走到沙發邊坐下說。
祝筱晴看著眼前的父親,突然間覺得好陌生。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父親,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父親——可他沒有看她,哪怕隻是眼角的餘光也沒有給她一個。
窗戶上的鳥兒最終飛回了天空,空中身影斑駁。
偌大的病房裏隻聽得到千本翌和祝峰交談的聲音,她安靜的坐在千本翌身邊,仿佛透明人一般。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腳尖,腦袋裏空白一片。
“爸,你們先聊,我出去一會兒。”祝筱晴淡淡的說著,聲音帶著不同往日的疲憊與迷惑。祝峰隻是微微點頭,依舊沒有看她一眼,手指卻不自然的顫抖。
門輕輕被帶上,病房裏的兩人卻被忽然沉默下來。
祝筱晴靠在門上,眼睛痛苦的閉上,心似被掏空了一般,空洞洞的,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猛的捂住自己的悶得出奇的心髒,淚水在眼裏晃蕩而下。
單薄的身影緩緩離開依靠的門,憂傷猶如與生俱來一般,揮之不去。
病房裏,千本翌望了眼房門說:“叔叔,您怎麼了?”
祝峰歎息著,走到窗邊,雙手扣著窗沿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筱晴,筱晴她……已經不是原來的筱晴了,她變了,變成了另一個筱晴——很可笑吧,一個人居然在麵對同一個人時,而且還是自己的女兒時居然不認識了……”
年輕人沉默,一時不知該如何來安慰這個父親——他或許是已經知道筱晴的所作所為了吧?所以才見到自己的女兒時才會這麼的不知所措,這麼的驚慌不安。
“以前的筱晴恨單純,單純的就像是雪一樣,一雙眼睛很清澈,完全就是個天真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是痛苦,什麼是仇恨。可是,現在的她便麵上似乎還是以前的那個筱晴,但是每每仔細看她的眼睛卻能看到像刀子一樣的冷漠。以前沒去想這麼多,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什麼冷漠,而是徹骨的仇恨。”祝峰聲音恨平靜,心裏去難過的喘不過起來。
他如此嗬護的女兒,到如今卻還是變成了這般模樣。
千本翌看著祝峰回頭時臉上頓生的滄桑,一時沉默下來。
祝峰卻是向他走來,拍拍他的肩說:“好好替我照顧筱晴,讓她變回原來的樣子……我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不能照顧她一輩子。我看的出來,筱晴是真的喜歡你,所以好好照顧她,好好喜歡她。”
千本翌站起身,看著祝峰的眼睛,認真的說:“我會的,叔叔。”
承諾一經出口便是枷鎖,有的人甘願背負,有的人陽奉陰違。承諾的兌現與否,關鍵還是在於那個承諾對自己的捆綁程度……倘若心甘情願,即便捆綁一生也是無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