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策略部署(2 / 3)

胥斯曼正用一支紅鉛筆在一張軍郵明信片上潦草地寫字,發出嚓嚓的聲音。“那他非先想辦法離開那個單位不可。”

“不錯,他非離開不可。”

“可是他決不會離開,”胥斯曼肯定說,“他有顧慮,不肯這樣做,上次在回去的路上,我們談過。他是一個受盡折磨的小隊子,當他被分配到東線去的時候,他誌願登記到西線來,這種愚蠢行為使他落到了楊施的大隊裏,他後悔得心都碎了。他立誌以後永遠不再誌願登記。少慰先生看得不錯,這個人不壞。”

克羅辛攥起拳頭威脅地說:“傻瓜!誌願兵是有出息的!這是普魯士最優良的傳統,參加我們的軍隊是光榮事情。你在學校裏沒有讀過關於工兵克克和迪普勒堡壘的故事嗎?你的同鄉封泰奈寫過這樣的詩句:‘我叫克林克,我打開了大門’,他必然懂得這個。”

“詩人什麼都描寫到了。”當胥斯曼這樣補充的時候,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詩人就是沒有描寫列誌願兵,”克羅辛提醒說,“噢,我們的詩人來了。”

果然,貝爾廷怯生生地敲敲門,走了進來。他渾身都濕了,靴子特別髒。他因為來得正是時候,受到歡迎,克羅辛讓他喝一杯上等白蘭地酒,暖暖身子,同時為了向客人表示好感,從床上起來,請他抽一點荷蘭煙絲。克羅辛穿著那件已經有點磨破了的黑色厚綢麵有袖夾馬甲,在這間窄窄的房子裏來回活動著,他洗了個臉,然後一麵擦幹,一麵把跟上尉尼格爾先生進行的溫和的談話介紹了一遍。貝爾廷擦著他那被雨淋濕的霧蒙蒙的眼鏡;他那近初見視眼從煙霧中隱隱約約地看到克羅辛的臉在浮動,手套在揮舞。他說,自從聽了這封信以後;再也睡不好覺了,遺雷的內容跟死者的聲音……他咽了一口……仿佛在他心裏紮了根,他現在很奇怪,這些事他記得這麼清楚。尼格爾居然把希裏斯托夫這樣一個難得的青年害了,他可算是個什麼人呢?克羅辛一麵穿軍服上衣,一麵在窗前桌後,器材和人中間的一塊地方慢慢踱步。

“一個十分平常的人,”他低聲說,“可以說是千千萬萬人裏的一個平凡的無賴。”

“你打算跟他怎麼樣呢?”

“我正要告訴你,”克羅辛回答說,“我首先要叫他吃點苦頭,這一點,環境、這個富於情調的鼴鼠丘、法國佬都會給我幫忙。第二步就讓他給我簽署一個文件,也就是一份供伏,承認他企圖阻撓軍法審判,讓我弟弟蹲在漢布雷特斯農場一直到死亡。”

“他決不會簽的。”胥斯曼說。

“嗯,”克羅辛眼朝上看,回答說,“他會簽約。我自己對於做到這一點的辦法也感覺新奇,但是一定做得到。我現在覺得又像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充滿了報仇的決心和幹一番事業的欲望。為了報仇雪恨,花費幾個月的時間去追查一個人,隻有肯年人才肯這樣幹。原始時代森林裏的獵人是用一個猴臉問道。”

“我不告訴你,你這調皮鬼。”克羅辛笑著說,“你不妨假定我希望在我的部下中間建立威信。”他又嚴肅地補充說:“說實在的,到現在為止,還從沒有人像這個人這樣使我動腦筋。”

緘默了一會以後,貝爾廷謙遜地說:“那我可有點不正常,我隻想把自己的雜役兵工作盡量做好,希望很快地實現真正的和平,以便能夠回到我的妻子那裏,恢複我原來的工作。此外我什麼也不希望。”

“妻子。”克羅辛開玩笑地說,“工作”?“真正的和平”。別人也許會相信你這話,你將來自己也會奇怪怎麼會這樣想……這是怎麼回事呢?

三個人都挺直身子,坐在那裏傾聽著。一陣劇烈的咆哮聲從雲端往他們這兒傳來,爆炸的聲音極大;接著這些房間裏都轟隆轟隆地響起來,不像他們所擔心的那樣近。

“上去看一看。”胥斯曼大聲說。

“坐著,別動。”克羅辛命令道。

門前的過道裏有許多人在跑。他拿起電話來:“你們一得到消息,馬,上通知我;”電話兵嚇得聲音還在顫抖。克羅辛帶著安慰的神情注視著他的客人。貝爾廷自己也驚訝起來:他又得像跟伯內和軍械上士第一次出差通過彈坑地帶那樣經曆一番夢境。胥斯曼下士雙手顫抖著說,一定是三十八公分長管炮或是四十二公分重炮,是德國炮,射擊得太近了。這時候電話鈴響了,交換台報告:斜射來的最大口徑的炮彈打在西部戰壕上。外牆破壞得很厲害。克羅辛謝謝他們的通知。四十二公分重炮偏差這樣大的誤射是不可能的。近了三千公尺,也是沒有的事,就是在後方的布斯克彭發炮也不會差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