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粼殿一向少有人來,我習慣了在瑞香她們忙碌的時候,自己獨坐。也不知是不是在付府裏落下的毛病,身邊總有人跟著,就會覺得不自在。
可是當荀婭英出現的時候,我突然後悔把瑞香她們都打發走了。
我不能不想起上次她也是如此的出現在我的麵前,然後我接下來的日子就變得難過起來了。
當然她的身邊不可能沒有人,這就更襯托出了我的勢弱。
我暗歎了一聲,麵掛起虛偽的笑容,對她說:“請坐。”
荀婭英當然也不會跟我客氣。
說完那句請坐後,突然覺得好像跟她沒話,所以我就心安理得地保持沉默。
荀婭英先開口:“是不是沒有想到我們竟然會在這裏見麵?”
“是沒想到。”我承認。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荀婭英看我如此平靜,反倒奇怪了。
“有。”我痛快地點頭,“隻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答案。”
荀婭英淡淡地說道:“不願意,我今天就不會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今天是特意來給我解惑的?”她有這麼好心嗎?
“可以這麼說。”
我奇怪了,“為什麼?”
“我樂意。”荀婭英不耐煩地說,“你想不想知道,不想的話,我走就是了。”
這個時候嘔氣是沒有必要的。
“想!”我脫口而出。話出了口,我又後悔了,就算自己真的想知道,也不應該回答的這麼快,這不是把自己的心態全擺在她麵前了嗎?本來就玩不過她了,這下更好,人家劃下個套子,自己乖乖地跳下去。
荀婭英肯定看到了我想把自己舌頭咬掉的表情,雖然還算是挺給麵子的沒有當場笑出來,但那忍俊不禁的樣子讓我更是尷尬。
我眨眨眼睛,說:“我首先要知道,你是荀婭英,還是英夫人?”如果自己連麵的是什麼人也不知道,那我就不更要想在她麵前占上風了。
荀婭英對我問題好像早就在意料之中,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是荀婭英,也是英夫人。”
這是我最不想要的答案,可——偏偏就是!
我身子有點軟,“那你——”
“我為什麼會在付府?”荀婭英神情自若地接下我的問題,“當然是有人讓我去的,那個人是誰,想必也不用我回答了,你肯定也猜得到。至於為什麼去,那也簡單,肥肉的旁邊總得放個自己人看著,才會覺得安全。”
安全?又是這個詞!
他安全了,可我們卻更危險了,我們想過付府裏有各派人的眼線,也想過荀婭英可能是哪邊派來的,就是沒有想過她會是皇帝的人。
“怎麼,說不出話來?”荀婭英輕蔑地說,“這樣就被嚇住了。”
我搖搖頭,“可是,為什麼會是你?”
荀婭英輕哼了聲,“為什麼不能是我?”
“他有那麼多人可用,”我皺著眉頭看著她,“可為什麼是你?”
荀婭英奇怪地看著我,顯然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決定問出來,“你是他的……”後麵兩個字還是被我咽回了肚子。
荀婭英總算是明白了,突然笑了起來,“不就是女人、小妾、寵妃,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她笑了好長時間,直到再也笑不出來,接著麵容一整,“不管多少種說法,還不是一個意思。也沒什麼奇怪的,他那時可以相信的人不多,而我就是個自願為他做事的,對他死心蹋地的,這麼好用的人,為什麼不用呢?”
我沉默,看了她一眼,再看她一眼。
“不相信?”
我搖頭。
“為什麼?”
“你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人。”我就是我的疑惑。
“哪種人?為愛犧牲?”荀婭英很明白我的想法。
我點頭,“你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人。”
荀婭英怔了會兒,輕聲說:“人總有傻的時候,尤其是年輕的時候,很容易昏了頭。”聲音很輕很輕,也不知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我接不上嘴,隻好不說話。
“是不是很可笑,我原來也有那麼傻的時候。”荀婭英又恢複了正常,“是人都會變的,尤其在付府裏,我隻是一個舞姬,我必須花費大量的心思去討好人,而他們卻不一定領情。慢慢的,就想對自己好一點,所以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兒。相信你也聽說了,我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是啊,瑞香曾說過,英夫人是個溫婉和氣的人,哪有她現在張揚。可是她也說得沒錯,是人都是會變的。我不也一樣嗎。
“那你回來……”他還會像從前一樣對你嗎?
這其實一點也不關我的事,我也不應該問出來,可是不知怎麼的,那句話就那麼溜出了嘴。
“怎麼可能和從前一樣,他還承認我,已經讓我意外了。當時沒有想那麼多,現在想起來真是……”傻。她沒有說出來,大概連她自己也是說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