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太聰明,我隻是隨口問問,她就能猜出我的言下之意。也許她並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她已經看出了我的內心變化!
付荊生不該讓我把所有的問題都交給他,沒有需要我考慮的事情後,我的心思太容易被其他的事情所占據。
如果那人比我想像得還要聰明,那是不是我們所有的小動作實際都在他的眼下?他隻是笑著看我們耍花招,然後在適當的時候給我們最致命的一擊?
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在我眼裏,那樣一個高深莫測的人,為什麼會是被付荊生所舍棄的一方?特別是,他還是我們從前心目中最合適的人選!有什麼理由,是付荊生必須舍了他!
還是,那人在我麵前,和在其他人麵前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可那樣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我撐起自己想得發疼的頭,呆看著鏡中有著困倦的臉孔,也不過是一個晚上而已,竟讓我的臉色難看到如此地步。
“瑞香,你實在是比我有智慧多了。”我低聲道,“有許多事,我縱然看明白了,卻怎麼也放不下。總是把那些不可扭轉的事,放在心底,心心念念,弄得自己痛苦不堪,卻於事無補。而你,看穿了,就放下了,你的心泰然了。你能不能教給我,怎麼樣才能讓自己少痛苦點。”
“夫人,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瑞香幽幽地問。
“我想過好久了,雖然我一直不敢放任自己去想。你的主人,他威嚴,他冷漠,他可以臉不改色地說一些殘忍的話,他可以把所有人對他的敬畏當作理所當然。我高大寬敞的住處,我華麗的衣衫,我精致的吃食,我觸目所及的一切,都在向我說明一件事——可是直到如今,我還是不敢想。瑞香,你說我該想下去嗎?”還有許多我沒有說出的,如他對我問題的回避,他不讓我看他的相貌。
瑞香輕笑了下,“如果夫人認為不去想日子比較好過,那就不要想,既然什麼也改變不了。”
不去想,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嗎?以前的事就可以當作不存在嗎?
我如果是那樣一個人,我會痛苦那麼久,至今說起話來還帶著冷嘲熱諷?
可是,也許瑞香是對的,不去想,至少我還可以粉飾現在的太平,既然我什麼也做不了,但——至少我可以選擇不去觸怒他,不去捅破那張紙,不給付荊生他們更添一層麻煩。
現在的我,身上還有另一層責任,我怎麼可以選擇任性。
“如果我能夠離開,你會不會幫我離開?”我突然很想知道她會怎麼說。
瑞香笑道:“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我看著她,隻想她給我一個答案。
看出我的認真,所以瑞香問得也很慎重,“夫人相信我的話?”
“你沒有必要騙我,不是嗎?你可以說,不會,我也不能因為你不肯幫我,就記恨於你,因為你有你的責任;當然你也可以說,會,我可以把它當作你逗我開心、或是對我這個人的肯定,因為我和你畢竟也相處了這麼久。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你會給我哪一個答案。”
瑞香微笑著說:“夫人,我一直很喜歡桃花,它是春日裏最絢爛的顏色,像極了笑臉上的紅暈。所以,夫人,”瑞香認真地說,“哪一個會給你帶來那抹桃色,哪一個就是我的選擇。”
如此的模糊不清,是最高明的回答吧,既讓人充滿希望,又不會因此而猜疑。哪一個是我想要的,隻有我知道,那麼她給我最想要的那個答案。玲瓏心腸!而那個答案也許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
我笑著點頭,“我有個哥哥,生平最愛三種花,分別是杏花、荷花、桃花。杏花貴,荷花潔,桃花嬌。他說這三種花常見,卻不平凡,所以他雕了三朵這樣的玉花。我曾經看過一次,可惜後來隨著我哥哥的去世,那三朵玉花也不知所蹤了。”
我歎氣,“瑞香,你說我還有沒有可能再一次看到它們?”
“夫人若是喜歡,可以再雕,要多少就有多少,主人對夫人還是滿大方的。”
“可惜的是,它們都不是我哥哥雕的。”我搖頭。
說完話,我又拉起瑞香的手,“看看我,說這個做什麼,惹得你都不高興了。你說你喜歡桃花,我才想起這件事來,卻忘了我哥哥早已不在了,不該把他的喜好來比你的喜好。”
我清楚地感覺到瑞香的手在顫抖著,“這樣的話,多少還是有忌諱的。下次,我會注意。”
瑞香收回手,“夫人嚴重了。”
我把手放下,“是我太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