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知何時悄然立上天頭,丞相攜一種女眷自鬆山廟求神拜佛歸來。蘇瑟瑩剛入玉蘭苑,美麗無雙的麵龐夾雜了丁點如夾竹桃般惡毒的顏表,望著叫人心寒。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美景無限(1)。卻是蘇瑟瑩那一身的怨氣恐是汙了這良宵,我自不敢打攪。
“哎……”蘇瑟瑩口中憤恨浮現,“咱們府裏又要多個小姐了。”
碧倩是摸清蘇瑟瑩脾氣的,連忙拿著白絹上前給她擦拭纖手,道:“大小姐擔心甚,那胡梔就算進了府,入了族譜,那也是個庶出的,那比得上您身份尊貴。”
蘇瑟瑩眉目一挑,淡淡道:“該叫蘇梔了。”我不明白蘇瑟瑩煩自何處,她有無上的尊容、絕世的容顏、絕頂的才華,為何要為一個出身花樓的庶出之女而動氣?或許是我從未身處這深門侯府,不懂閨中之女的痛苦吧。
碧倩眼中閃過一絲深不可測的微光,被我察覺。原來,玉蘭苑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大小姐恐其新來二妹,碧倩其恐不知,我恐……一輩子都要呆在這相府,無自由之日。
除夕清晨,大霧還未散去,蒙住了眼睛,蒙住了溫暖。蘇梔的進府是冷清的,並無儀式。下人們也絲毫不將這個民間野丫頭放在心上,各自忙活,連個來領路的都沒有。最後還是胡月梅眼巴巴跪著求蘇國然求得一廳以居,這事傳遍了整個相府,玩笑般的傳入茶餘飯後。
受蘇瑟瑩之命,我拎著一筐蘇繡布料作大小姐之力送與蘇梔。
存竹軒的牌匾下一片竹林,卻是凋零的,一片慘敗模樣,門外也無下人候著,怕是連蘇梔自己的下人也不敬重自己吧。心頭替她稍稍歎息,信步而入。
見到蘇梔的時候,她正端坐在藤椅上觀書,深色平淡,絲毫沒有為下人怠慢而發怒,不像鄉村野姑作派,倒像貴族女子。我自嘲的彎了彎嘴角,貴族女子?她是不配。突然想起碧倩與我講述的奇事,心底倒真有些信了。
聞有窸窣的腳步聲,她起身而立,向我投去疑惑神色。我向她作了屈膝禮,道:“奴婢是大小姐蘇瑟瑩貼身婢女溫槿,奉主子之命前來送禮,一表大小姐恭賀二小姐新入府之喜。”言語謹慎,眉目端重。
蘇梔長得一幅好相貌,真稱得上是“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可總透出一絲怏怏病氣。
“多謝。”她沒有尋常人的咄咄氣勢,隻是微微向我道了聲謝,臉上全無笑意,隻有理智和淡然。
我心歎這個隻比我大兩歲的豆蔻少女為何會有這異於常人的滄桑氣質,福了身退下。不知為何,這美貌、才華均不及大小姐的女子,我總有一種她會超越嫡女的預感,許是多慮,許是事實。虛實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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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永遇樂》蘇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