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軒轅煜夜夜來訪玉蘭苑,蘇瑟瑩怕著他見了我手要發難,便不甘心地差了大夫診治。我的手雖已接上骨,卻不能動大活。不知是福是禍,接連半月我都可以在廂房休息,不必勞作。
天氣漸漸回暖,卻也是冷的。相府裏的人不必再著厚襖,披身重袍也算暖和。
眼下瞧著要過春節,府裏都忙活起來,我成日閑著也是不自在,見手上的傷也差不多了,便下床去侍候蘇瑟瑩,碧倩見我臉色還未恢複,特意揀了些輕活兒於我做。雖然碧倩平日嚴厲了點,但也是因為從小摸爬滾打自知人間冷暖,她用自己的雙手爬上了今日的位子,自然是對主子言聽計從的,所以之前見我被斷十指才會默不作聲,但我知道,她心腸不壞。而我一個灶房丫頭就如此輕而易舉地與她平起平坐,她心中難免不爽快,人情世故,可以理解。今日丞相與老夫人、各房夫人還有少爺小姐都前去鬆山廟裏燒香,聽人說數月前一江湖道士路經府門前,掐指一算得丞相蘇國然除夕前若得一女,今年必有大福。這話傳進丞相耳朵可成了真,丞相已是不惑之年,要在這短短日子裏生育一女是天方夜譚,也不知這去燒香是要求甚。
“哎你們聽說了嗎,明兒就有新小姐入門啦!”收拾好蘇瑟瑩的床榻退下時,就聽見門外下人在低聲談論。
“我聽林嬤嬤說過了,那小姐似是咱老爺多年前和那頭牌名妓胡月梅風流一夜留下的種,當時咱丞相還是個小文官,隻有三位夫人,育有大少爺和大小姐,於是老夫人擔心接納這對母女會給家族蒙羞,怕毀了老爺的前途,故不準老爺接她們回府。”
“這麼說,那道士說的話竟給明兒要來的這位二小姐帶了福哦!”
“可不是嘛,那如此蘇瑤小姐可要氣死了!”
“堂堂二小姐因為一風塵之女的小野種而要降到三小姐,誰受得了?”
“呀呀啐!主子的心思豈是你我能揣摩的?”我破門而出,張口罵道,“好一群亂嚼舌根的閑人!”
他們神色有些窘迫,低眉順目道:“好姐姐就繞了咱吧,咱也是沒個頭腦的人,但保證下次絕不會了!”因被太子提拔,我的地位也是“直線上漲”,這詞兒還是學自嚴崢的,他會好多尋常人不知道的,像什麼“高科技”、“科學”,聽他講話也挺費勁。
“那就散了,幹活兒去吧。”我招呼,自個兒去洗茶壺去。
新來的小姐我很久之前就已聽說,具體是從誰口中傳與我的,大抵記不詳細了。這小姐跟母姓,單名一個梔字,想必新夫人是極愛梔子花的。盛夏時節正是這花最繁茂之際,記得重月湖邊的涼亭處就種有一片的梔子樹,每每送食經過,都忍不住想駐足細賞,無奈當初身份卑微,若因賞花而誤了時辰,定要受主子責罰,日後也無騰達之緣。如今我雖是稀裏糊塗的成了小姐丫頭,卻因年紀尚小而被輕視,但也是略有地位的,總之,比以前食不果腹的難熬日子要好受多了。
昨個與我同房的碧倩偷偷道與我件事兒,說是這新小姐不久前失足落入野池,水下浸泡一個時辰卻無人相救,這小姐本該命絕,可誰知原先死的透透的她猛地出水,街邊賣雞的大姐直接被嚇暈了過去,手上的草標也不知掉到何處。之後,新小姐就像換了個人一樣,膽小怕事的性子一下子就脫胎換骨,整個人都水靈的不得了。碧倩這麼一說,我當然不信。世上哪有人水裏昏死了一個時辰還能完好地從水裏出來?於是我也不甚在意地翻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