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緊閉的房門卻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強大的力道將薄薄門葉子搡得來回“吱呀”晃蕩。
“來人哪,把這對奸/夫銀婦給我捆起來!”有婦人高傲的冷咧嗓音緊隨其後。
“啊呀!誰?是誰來了?!……”秋文清握著腰帶的手一頓,“啪——”臉上已然重重挨了一巴掌。
“壞人,文清哥哥你變成壞人了!”春兒縮回發麻的手掌,迅速拉上肚兜,披過枕邊的水藍色外裳,蓋住半裸身體。腦袋昏昏沉沉,她想,剛才她和文清哥哥一定是在做夢。
不過她舍不得打自己,她怕痛,於是狠狠心一巴掌打醒了身旁的秀才。
秋文清清秀麵容早已嚇得煞白,一聲怪叫後下一秒便脫力癱坐在地,頹然囁嚅道:“春、春兒……我這是、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對你……”
是中了邪嗎?怎麼、怎麼竟然對春兒做出……完了完了!天爺兒啊,我那堪堪大好前途,一朝盡毀於今兮!
卻容不得脫身逃跑,那廂門邊一眾五大三粗的婦人早已簇擁著當中大夫人走到床邊,像是早已議定好了似的,個個手上拿著粗糙的大麻繩子,氣勢洶洶,麵上毫不遮掩的得色壞笑。
“討厭。走開走開,不要碰髒我的床。”春兒將凳子上的粽子包好,朝邊上摩拳擦掌的肥婆嬤嬤推了推,她不喜歡陌生人進自己的房間碰自己的東西。
不急不慌穿好鞋子跳下地,又去扯地上沒了骨頭一般的秀才哥哥:“起來,文清哥哥起來!我們去求胖子爹爹,讓我們成親!”
“哼,都這時候了,還要裝什麼潔癖賣什麼傻?老王哪,讓人綁了他們。”大夫人魏明芳冷冷道著,圓潤臉盤上盡是泄憤般的痛快。昏黃光影下,隻見她三十五六年紀,細長眼睛,微薄嘴唇,說不出有多麼漂亮,卻通身一股抹煞不去的雍容貴氣。
魏明芳方才接了老王的信,撂了應酬匆匆趕來。其實早在外頭候了好一會,因瞅見裏頭好戲終於到得火候,這才推門闖了進來。
“誒誒,綁、綁,現在就綁~~”老王顫顫打著抖,衝那些個濃眉大眼的壯碩女奴們喝了一句:“該死的,夫人發話了沒聽見麼?”
嘴上罵罵咧咧著,人卻急急退出了房門。
罪過啊罪過,三小姐能知道個什麼事?明擺是被那死秀才生生給坑了啊!他心裏暗暗歎著,嘴上卻不敢說,邁著老腿屁顛屁顛就往外跑。他是常年吃素的,最忌女色,得趕快去水缸邊洗洗方才被“汙”了的眼睛。
卻說禾大富原是個刁鑽的主顧,疑心病十分嚴重,因怕下人們日久將家中賬本摸熟使壞,平日裏總愛琢磨些下作法子各般試探。禾家的管事們受得了批罵,卻受不得頻頻的懷疑和侮辱,是以,這些年舊的去了新的來,不知換過多少批,隻老王獨獨在府上堅持了許多年。原因就在於他的愚忠和怕事,平日裏他隻知單調聽從主人們差遣,從不多餘費心思。
老王嘴上不說,心裏卻知道,禾家的這些個孩子中,個個錦衣玉食,唯獨三小姐是最可憐的。大小姐雖說最後被嫁給五十上下的鰥夫老太守,但因著母親是側室,自小周全照顧著,過得也是萬般舒適;二小姐乃大夫人嫡親閨女,自然是全府上下仙女般護著捧著,哪容得著受一絲絲委屈?四少爺雖出自小妾,因著是禾家獨苗苗,打小便被老爺捧在手心裏祖宗一樣供著,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給了他。
隻餘了三小姐最淒涼,她娘親九姨太太雖長得溫婉動人能歌擅畫,卻偏生不愛討老爺歡心。
據說九姨太太嫁來之前心裏原是有了人的,隻因著秀才老爹萬般窮困討不起兒媳,便狠心將她半嫁半賣地送進了禾大富懷裏。禾大富好色,夜夜占著她的身子不肯放,九姨太太像樁木頭似的不哭也不鬧,但嫁過來不到八個月卻早產生了個女兒。
老爺本就心中不太痛快,自此越發生了疑。
九姨太太卻偏偏又是個冷淡性子,她也不討好也不解釋,隻默默喂了三小姐百來天的奶,便狠心搬去源清庵裏帶發吃齋了。
可憐三小姐自小體弱多病,五歲上又莫名奇妙發了高燒,雖說大難不死,但腦袋卻再不如從前那般伶俐,老爺惱她礙眼,沒幾日便將她囫圇送去鄉下放養了十年。如今不過也才接回來半年有餘,不想好日子沒享上幾天,竟又出了這樣的事。
九姨太太那樣清高的一個仙人兒,不該生出如此不知事的女兒啊!老王長長歎了一口氣,朝花壇邊不知何時駐了足的鳴遠少爺望了望,搖頭歎氣走開了。
“哼,一樣的風騷。”屋內大夫人魏明芳眯起細長眼睛,陰陰瞪了眼春兒淡定的小臉。該死,都這時候了還不知道害怕麼?
魏明芳眼前又浮現出當年那個下賤女人的模樣,那女人也是如此,不論出了多大的事,一張素淨小臉永遠不慌不忙,好像什麼都懂,又好像什麼也不在乎……哼,倒是越長大模樣越相似了。不過,我整不了你,卻未必整不了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