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邦之默然良久,方道:“你說得的確很有道理。隻是中宮一日尚在,會稽王和趙王鬧得再厲害,又有什麼用?更何況,你別忘了,還有個太子哪。”他皺緊眉頭道:“父死子繼,乃是祖宗大法!會稽王是今上的兄弟,且太子未死,名不正言不順,恐怕難以服眾。趙王再怎麼鬧騰,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豈非也是這個道理?”
鬱清然脫口道:“若太子死了呢?”這話他本是順著喬邦之一說,出口後才驚醒,惱恨自己竟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喬邦之卻不察,道:“你是說中宮要殺太子麼?這絕無可能。”他嗤笑道:“我聽說前些日子中宮借口太子要殺她,奏請廢太子;顧中書力諫,這才將太子挪到了金鏞城關起來。一時流言四起,說中宮關太子禁閉是假,想殺太子是真。哼,他們也不想想,中宮做這個位置本來就艱難,又怎麼可能自找麻煩,殺掉太子引起宗室不滿?多半是下套給人罷了。我本想著,大約也沒人會這樣傻,信了中宮那一套鬼話,哪曉得還偏有人信了,信了就算了,時間還沒掐準——隻是不曉得現在躲在哪個地方預備再生一回事端呢!”
鬱清然不料他一介武夫,於時局竟這樣透徹,不由暗暗讚歎,麵上卻微微笑道:“將軍既然早知趙王庸常,又何苦誑我再說一回?清然淺見,讓將軍見笑了。”
喬邦之這才真的舒展眉頭,笑道:“我不過是問問你的意思,何來誑你一說?更何況,你說得的確不錯。鬱氏龍駒,果然名不虛傳。”
鬱清然道:“將軍謬讚了。其實不敢隱瞞將軍,會稽王久聞將軍大名,頗為敬重,早存了結交的心思,卻囿於局勢不敢造次,深以為恨。此番著我前來,也是想看看將軍的意思,若有機會,必當親自登門拜會。”
喬邦之挑眉道:“哦?會稽王真這麼說?”他出身寒門,素來為士族所輕,如今見鬱清然如此態度,又聽蘇沐塵也有結交之心,不免有些自得。
鬱清然道:“豈止,會稽王還說,將軍才德,乃天下國士,若能折節與我相交,不知該是何等的福報。”他這話全是胡謅,但喬邦之高興非常,摸著自己的胡子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一個會稽王!好一個會稽王!”眉梢眼底都是喜色。
見他歡喜,鬱清然便又道:“會稽王看重將軍,因此知道堂兄得罪,心中也不甚高興,叫阿兄十分惶恐忐忑。堂兄素來好強,不慎衝撞了將軍,阿兄已讓我帶話,給了他好一番教訓。將軍若不解氣,我讓他再來給你陪個不是。”
他給的台階實在太多太好,喬邦之也不再推辭,順著下了,斂了笑意恨聲道:“不錯,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順眼,你若是真有誠意,就讓他過來,讓我也用火燒一燒他的眉頭才好!”
鬱清然自然應了,忙讓人去叫鬱清遠。鬱清遠本就躲在帷幕後麵聽他二人講話,見鬱清然如此周旋,深恨自己惹了麻煩,因而也爽爽快快地出來認了錯,並甘心受罰。
喬邦之捏住他的鼻頭,一手拿了火引,咬牙笑道:“小子,你且受一受這苦頭!”便將火引按了上去,鬱清遠疼得大喝一聲,死死捏住了自己的衣帶,雙手青筋暴露,卻是再不吭一聲氣。喬邦之“噫”了一聲,將火引又按進了三分,隻聽得“滋滋”燒爛皮肉的聲音,鬱清然在一旁看著,覺得自己心頭也如這火引滋滋,肉都被燒爛了的疼,鬱清遠卻仍是哼都不哼。
半響,喬邦之方放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不賴,竟能如此強忍!”很有些讚賞的意味,算是與他一筆勾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