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二十一章(1 / 2)

他久經戰場,對自己的射術十分自信,打定了主意要給鬱清遠一個下馬威。然而他哪裏知道,鬱清遠不好文學,於戲射這類武藝反倒頗為擅長。先帝還在時,有一年宮中宴席,興致來了,便在百步外設了一頭牛,叫鬱清遠射來玩一玩。鬱清遠換了小袖箭服,取了弓箭來,第一箭擦著牛背而過,第二箭往下,貼著牛肚子過去,均未傷及牛身。先帝不由笑讚道:“鬱家清遠,果然箭法高明,隻是不知道,能不能射中牛呢?”鬱清遠傲然道:“射箭以不中為貴,射中又有何難呢!”說罷張弓引箭,一發便至牛身,仆役一看,羽箭竟沒,滿座歎服。

因此鬱清遠雖心知他要刁難,卻也不懼,點頭道:“如此甚好,隻不知道要射什麼?”

喬邦之道:“單射麼,自然就是比射柳了。咱們讓人懸兩行柳枝於場內,其上削一小段樹皮作為靶心,一射定勝負,如何?”

鬱清遠自然應得,兩人便去往校場。卻見偌大的校場上空無一人,隻兩邊整齊列著些尋常兵器,前方放了四座垛子,靶麵著紅,其上各畫混沌、窮奇、饕餮、檮杌四凶獸,目為靶心。早有人將他二人比試的事說了,陸陸續續又來了不少看熱鬧的軍士,交頭接耳,好不熱鬧,更有人下了賭注,就地開局的。喬邦之與鬱清遠置若罔聞,自去挑了趁手的弓,選了兩個垛子分立而站。

喬邦之瞄準樹皮,張弓搭箭,幾乎未作停頓,一穿而過,贏來一片叫好聲,隻後勁略有些弱了,離垛子上的靶麵還有些距離。不過他二人原就隻說射柳,因而也無甚關係。鬱清遠神情肅穆,嘴唇抿得死緊,將樹皮與垛子瞄了幾瞄,方拉弓張箭,卻見那箭先過樹皮,再直直奔向垛子,竟射中了窮奇的眼睛,力道之大,將那垛子也震得晃了一晃。

校場上頓時安靜下來,喬邦之臉上誌得意滿的笑意也褪去了。

鬱清遠將弓一放,含笑道:“喬大人,還要再比麼?”

喬邦之臉色漲得紫紅,半天方咬牙“哼”了一聲,棄弓自離開了。鬱清遠勾起嘴角,漫吟道:“楊柳半垂空,嫋嫋上春中。枝疏董澤箭,葉碎楚臣弓。色映長河水,花飛高樹風。莫言限宮掖,不閉長楊宮。喬將軍,想折辱於我,你卻還是差了些能耐。”說罷哈哈大笑,也揚袖離開了校場。

原以為此事算罷,哪知道沒過幾日,鬱清遠去往山中打獵,又出了亂子。山中不比城裏,寒氣要更重些,鬱清遠便是戴一頂合歡帽,又裹了件厚袍子,仍舊覺得有些冷。他嗬了口氣,瞄準遠處的野雞,拉開弓箭,隻聽嗖地一聲,野雞應聲倒地,一陣撲騰,不多時便靜了下來。鬱清遠揚眉,往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白馬便朝著那處跑了過去,他側著身子一矮,便將獵物撈了起來。

這是他今天下午第四次射到野雞了,想到今晚可以大吃一回炙烤野味,鬱清遠便有些高興。他自來荊州後,見當地胡人頗善炙烤,先是好奇嚐了一回,後來便欲罷不能了。其中最愛的,乃是腩炙與黃炙。這腩炙乃是將肉切成方塊,用蔥白、鹽、豉汁醃了,急炙而成;黃炙要更麻煩些,先要將肉切碎熬熟,再在肉麵上塗上鴨蛋黃、少許朱砂,調成稠狀,敷在刮去青皮的竹筒上,用火烤熟了,切成段食用。

鬱清遠笑著將獵物捆在鞍上,拍了拍馬頭道:“好馬兒,你也要帶我再去些好地方才是,總往隻有野雞的地方跑,未免太單一了些!”

白馬自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見主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它偏著頭噴了一口熱氣。鬱清遠哈哈一笑,看了看天色,見已經有些晚了,便用力一夾馬肚子道:“罷了,捉不到就捉不到了,回去吃一頓野雞也是好的!”說著哈哈大笑起來,一扯韁繩便朝山下奔去。

哪知行到半路,林間突然殺出了幾匹馬來。鬱清遠連忙勒緊了韁繩,白馬揚天長嘯,驟然一停。鬱清遠定睛一看,卻見馬上幾個少年軍痞,一臉無賴相,穿著小袖褲褶服,提著長鞭長劍,將自己圍了起來。

鬱清遠見他人多,不想惹事,便拱手笑道:“得罪,煩請讓個道。”

其中一人縱馬上前一步,喝道:“讓道?讓什麼道?小爺今日攔的,就是你琅琊鬱清遠的道!”

鬱清遠長大以來,還未被人這般對待過,更何況他出身世家,向來看不起這些寒門軍士,當下便冷下臉來嗬斥道:“放肆!本刺史的名諱,也是你等賤民能輕易叫喚的?”話音未落,一記鞭子已落了過來,饒是鬱清遠反應極快,堪堪躲了過去,臉上也被鞭風帶出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