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二十章(1 / 2)

鬱清然笑笑,偏頭看著白馬道:“這馬倒是不錯。”說著就要伸手過去。

孟煦忙抬起胳膊虛擋了一下,道:“然少小心,這馬有些烈。”鬱清衍指明了要快馬,他思來想去,唯有這匹最快了,好雖好,就是有些性烈。

鬱清然挑一挑眉,收了手回來,道:“這馬是哪裏來的?”

孟煦笑道:“說來這馬,先還是遠少這邊的。前家主人是衡陽房氏,本養的好好的,哪曉得有一回他家嫡長的郎君出門撞見了,也不知怎麼就讓這馬受了驚,當下的兒的兒地叫喚起來,把房郎君嚇得跌倒在地,大哭小叫,連說這是老虎不是馬,要讓人攆了。房家沒辦法,隻好托人賣馬。恰遠少曉得了,便讓人買了來。但這馬當初是受了大驚嚇,狂性大發,一時誰也收拾不住。正好老仆早先有些禦馬的經曆,遠少便將這馬送到衍少府上,讓老仆照顧了。”他有些愛憐地摸了摸馬背,“這確然是匹好馬。”

鬱清然笑道:“你若是喜歡,我便作個人情,將它送給你。”

蒼雲出行多以犢車,馬匹極少,更不必說這樣的好馬。何況孟煦雖是鬱清衍貼身隨從,但鬱清衍治下極嚴,無功不受祿,絕沒有這樣隻說一回馬的來曆,便有得賜一匹駿馬的好事,因而他一時有些不敢相信:“然少...此話當真?”

鬱清然溫溫笑道:“不過一匹馬罷了,何況又是堂兄買的,你不必擔心。”

孟煦曉得他會錯意了,正要解釋,卻見鬱清然已走到車廂,兩旁小仆正備好腳踏,將他小心扶上車,掀了簾子等他進去了。他心裏驟然一熱,心道如此這般,唯有盡心服侍鬱清然,將他照顧周全才是正理,便也不再解釋。

鬱清然躬身進去,扶著車門淡聲道:“你便就用這匹白馬,快快將我送到荊州罷。”孟煦何敢不從,一路上快馬加鞭,兩日半便趕到了荊州。

快則快矣,但一路上所見到的慘象,卻令鬱清然不忍直視。他雖早知道百年戰亂,民不聊生,但因琅琊一向富庶,洛陽又是帝都,他出身士族高門,少有見到民間百姓的真正生活。而去往荊州的路上,隻見不少城鎮屋舍盡毀,荊棘成林,連官衙府邸都成了一捧灰,更不必說尋常人家。行路寇賊洶洶,便就是鬱清然他們走官道,也被搶了好幾回,最後竟隻剩了馬車與少量吃食。田地荒蕪,耕牛早已做了腹中餐,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更有甚者,人們為了自己的一線生機,放棄同伴家屬,鬻妻賣子,甚或交換 妻兒,將對方的家眷作為食物烹煮吃下——即便這樣,仍然麵無人色。餓殍不絕於路,屍體堆塞街道,許多人無錢安葬死者,便將屍體丟在床下,自己睡在上麵....百姓十不存二,可謂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比之前朝所謂,“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也不為過。唯有行至荊州,方見些許安穩,再到荊州首府襄陽,竟多了比洛陽更甚的繁華氣來。

卻見城中道路四通八達,裏坊鬧熱,途徑商市,但聽絲竹謳歌,討價還價之聲,不絕於耳,空氣中更是彌漫著新鮮蔬果,熟食醇酒的香氣。又因地接胡蠻,專有一處四夷裏,其間高鼻深目的胡人,穿著小袖胡裳,販賣別國珍稀貨物,讓人大開眼界。可見當初陳稚管轄,頗有成效,鬱清然見了,心中雖憂慮百姓生活,但對陳稚的佩服,又添了一層。

孟煦駕馬急行,不多時便到了刺史府邸。陳稚樸素,因而荊州刺史宅邸乃是一處三進宅院,占地並不很大,此時門前寥落,唯有一青衣小仆倚著雙扇門打盹。

管中窺豹,時見一斑,這小童如此散漫,可見此時荊州軍中,必有差池。鬱清然默然一歎,下車上前將他搖醒,道:“琅琊鬱清然,求見荊州刺史。”說著將名刺遞了過去。

哪曉得那小童揉著眼睛,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風塵仆仆,蓬頭垢麵,白衣上沾染了不少汙漬,不由麵露厭惡之色,嗬斥道:“哪裏來的無賴之徒,使君高貴,便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麼!”

鬱清然有事過來,加上途中所見,心中塊壘本就難消,此時被他一斥,再不複溫文,站起來微微一笑道:“我竟不曉得,這天下還有我琅琊鬱氏見不得的人了?”

那小童這才聽清“琅琊鬱氏”幾字,頓時嚇得麵色如土,忙不迭地也站起來,低頭哈腰道:“郎君,實在對不住,對不住,小的這就去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