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十九章(2 / 2)

鬱清然知道這石榴來之不易,便道:“那鹹豉不過是阿兄家中常備,我拿回來大家一同吃,又不怎麼,送這樣貴重的東西做什麼。”

桃李抿嘴笑道:“你管他那麼多!至少曉得‘禮尚往來’了,也算懂事了些,省的會稽王和你成天念叨他。”

鬱清然道:“他今年十四,會稽王都已在為他考慮選妃的事了,年紀漸長,自然慢慢就懂事了,哪用得著我們一直說。”他頓一頓道,“說多了他心裏也煩。”說著便往屋內走去。

桃李跟在他身後道:“這個年紀,煩是煩的,但也不過是一會兒的事,背後嘰咕兩句便完了,又不會真記在心裏。”

鬱清然笑一笑,進得屋來,見蘇淺塵正趴在畫案上描一幅畫。他穿了白襦衫,因在家裏,頭發也放了下來,看著年紀越發小了。

見他進來,蘇淺塵往後一看,詫道:“清衍走了麼?”

鬱清然“嗯”了一聲,道:“他忙得很,說下回再來拜訪你。”一邊說,一邊脫鞋上榻,在他身邊坐下,見他畫的是一副山水美人圖,不由笑著打趣道:“淺塵大了,心裏也想著美人了。”

桃李在旁邊噗嗤一笑,蘇淺塵頓時漲紅了臉:“誰,誰想美人了!我畫的明明是《洛神賦》!”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念道:“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念到一半,見鬱清然兩人笑得越發厲害,鼻子一皺,筆一擱,賭氣道:“不畫了。”

鬱清然見他臉鼓得像個包子似的,少不得又笑了一回,方道:“我明日便去荊州了。”

蘇淺塵果然立馬不生氣了,睜大了眼睛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鬱清然道:“不知道。大概什麼時候事情了結了,什麼時候就回來了罷。”

蘇淺塵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搖頭晃腦地道:“我曉得,清遠跟我一樣,都要別人來收拾後梢。每次我闖了禍,都是哥哥來掃尾巴。”他得意地哼笑道:“不過,清遠可不如我,要弟弟來為自己收拾。”

鬱清然不禁莞爾,笑著彈了下他的額頭道:“這種事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你呀,好好沉下心來讀一讀五經罷。周夫子隔三差五地就跟我告狀,若被你哥哥知道了,看他怎麼罰你。”

蘇淺塵撇嘴道:“這些書無聊透了,也隻得周易有些意思。”

鬱清然笑著扯了扯他的嘴巴,道:“世家教授子弟,四歲授《孝經》,七歲讀《論語》,八歲誦《詩經》,十歲《尚書》,十一歲《易》,十二歲《春秋左氏傳》《國語》,十三歲《周禮》《禮記》,十四歲誦成侯《易記》,十五歲入太學,問四方奇文異調——蘇淺塵,你讀了幾樣?”

蘇淺塵側身一滾,便滾進了鬱清然懷裏,巴著他的肩膀撒嬌道:“可是我會寫詩!”

鬱清然笑道:“光寫詩哪裏夠?”見他露出些不高興的神情,便道:“罷啦,不說啦。”

蘇淺塵方哼哼了兩聲,道:“我會每天寫一副字兒來想你的,待你回來,我的新體便也有十足進步了。”說著又吟道:“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他慢慢念到末梢,聲音裏畢竟加了些酸澀不舍,將頭死死地埋在鬱清然懷裏,悶聲道:“清然,你可要快些回來啊。”

鬱清然歎了一聲,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但因時間太緊,不多時便與他分開,吩咐侍女收拾衣物,準備行裝,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早,鬱清然便坐著步輦出了門。隻見門外站著一個青衣仆役,大約四十歲上下,鬢發蒼霜,容顏風霜,一雙眼睛卻精亮有神,正是孟煦。他手上牽著一輛馬車,竟是前所未有的樸素低調,隻駕車馬匹毛色如雪,膘肥身壯,顯是已等候多時了。

因他是鬱清衍貼身老仆,路上還少不得要勞煩他許多,鬱清然忙下了步輦,走過去道:“孟伯,這一路要偏勞你了。”

孟煦笑道:“然少這話客氣了,衍少已吩咐過老仆了,您就安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