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七章(2 / 2)

鬱清然道:“阿元才智過人,早年便得平公稱讚,顏伯伯何必擔心。”

他說的乃是已故武忠公平城。顏平才剛出生時,平城前去探望,嘖嘖稱奇,以為此兒有奇骨,乃是真英物,顏逸便以他的姓為兒子的名字,是為顏平,當時平城還開玩笑說,不若讓他跟了我姓,喚作平平算了!平城於先帝一朝名望很高,更有識人之鑒,與如今的鬱清衍相比,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顏逸聽他談及往事,不由大笑道:“很是很是!”他看了看天色,道:“你們不若與我一道去善善堂,你阿兄在那邊講學,許多人都去了。”

鬱清然沒料到朝中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鬱清衍竟還在講學,一時有些驚訝。且他和蘇淺塵本說好要去靜明寺,因此頗猶豫地看了他一眼。

蘇淺塵笑道:“撿日不如撞日,我仰慕清衍的風采已經很久了,可惜沒機會能得一聽,今日可巧了,清然,不如咱們過去罷。”還不忘補充一句,“說不定能遇到賀六渾。”

鬱清然在心中苦笑,賀六渾現下哪有閑情來聽人講學!但他見蘇淺塵一臉期盼,顏逸也是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不由也微微笑了:“清緬說得很是,洛陽景色日日都有,阿兄的講學卻是極難得。”

幾人便動身前往善善堂。

離善善堂還遠遠兒的,就見門口圍了一堆人,十分鬧熱。三人不明所以,上前一看,卻原來幾人正在摴蒱。

摴蒱乃是一種博戲,將一長列細矢分做三“聚”,每“聚”均有空隙,喚作“?”。博戲雙方各執馬、矢兩種棋子,投擲五木,根據齒數以定棋子前進格數,最後分出勝負來。這種博戲在蒼雲極為流行,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無一不愛。有的人手頭緊了,便去街頭樗蒲,運氣好的話,能贏好幾百萬錢回來;或者同僚朋友之間玩樂,誰贏了便請東道,好吃好喝又是一番情誼。

這一群人正是如此,身上還穿著官服,隻是興頭上來了,都是衣裳半敞,釵帽歪斜,跟街上的遊俠兒並無十分區別,中間正是顏平,手裏還拿著一個五木。

顏逸雖然放達,但最恨賭博之事,見此不由眉頭一皺,喝道:“小子無禮!在別人家門口喧嘩什麼!”

眾人見他來了,紛紛見禮,又哄笑道:“顏公來得正好!快來評評理!阿平新升了官兒,咱們讓他請客,他便躲了!今日恰在這裏遇上了,又非說摴蒱贏了他才肯請客——顏平樗蒲,向來都是五木俱黑的盧采,哪有人贏得了他去!”

顏平見他父親來了,也不拘束,哈哈一笑,目光卻沉沉地落在了鬱清然與蘇淺塵身上:“琅琊鬱清然,”他略笑了笑,“久見了。”

鬱清然也是一笑:“恭喜阿...”那個“元”字卻在嘴邊打了一圈,換成了“顏將軍”。見顏平挑挑眉,他又介紹蘇淺塵道:“這位是我的族弟,鬱清緬。”

顏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關係網素來廣得很,可沒顏逸那麼好糊弄,不過現下也不是計較的時候,便仍笑道:“琅琊鬱氏果然多才俊,清緬也是一表人才哪。”見他三人過來,顏平便收了梢:“後天小休沐,諸位便在醉雲軒等我罷!現下先趕緊進去,老在這裏擺談,豈非搶了屋內風頭?”

立馬有人笑道:“噫!真是奇了,你竟還怕搶了別人風頭!”

顏平哈哈大笑:“畢竟清談麼!”眼中卻盡是不屑。

他早年對清談也頗有些興趣,聽過好幾回講學,但始終有些摸不著門路。有一次他聽學回來,人家問他感受,他自以為頗精於當日學問,便自誇了幾句,傳到講學之人耳裏,沒料到卻得了一番譏笑。顏平憤恨不已,從此便專注於申法之術,再不問清談玄學了。今日過來,也不知所為何事。

他揚一揚眉道:“清然,清緬,兩位,請。”一雙眼睛盯緊了蘇淺塵。

蘇淺塵不察,隻覺得極喜歡他這一身的灑脫豪爽,見他相邀,心裏十分歡喜,連著看了他好幾眼才高高興興地拉著鬱清然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