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六章(1 / 2)

謀劃已成,隻待時機,兩人橫豎無事,便在家中消磨時日,看書喝茶,下棋射箭,也是一番愜意。

這日兩人正在對弈,家丁來報說有客來訪。鬱清遠有些詫異,自太子被軟禁,朝臣都不大願意與他們這些東宮屬官來往,他們自己也怕被庾皇後再抓著什麼把柄,因此堪堪避嫌,能不見就不見,再加上鬱清遠之前大鬧鬱清衍府,已成了朝中人人都知的笑話,更是門前冷落車馬稀,不知現下竟還有誰這樣不要命,敢明目張膽地遞帖拜訪他?

鬱清遠接了帖子,見上麵寫道:“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洞庭有歸客,瀟湘逢故人”,行筆娟然,十分板正規矩,卻是他從未見過的筆跡。

他疑惑道:“這可奇了,故人歸客,到底是誰呢?”心裏想著莫不是有誰拿他尋樂子?但仍讓人請了,自己與鬱清然略收拾了一番便去往前廳。

哪曉得鬱清然才將將踏進去,就被一個人抱住了:“清然清然!”

鬱清然先是嚇了一跳,聽到這聲音不由笑了:“淺塵。”

原來是琅琊王蘇淺塵。太淵七年,韋貴嬪去世,蘇淺塵雖隻得四歲,卻十分懂事,不免傷心欲絕,接連好幾天都吃不下飯,唯喝些水罷了,人也瘦得不成形狀。先帝感他純孝,便將他封作琅琊王,也是存了琅琊鬱氏算他半個親族的意思。後來藩王去國,蘇淺塵不過六歲,可算是在琅琊長大,所以少不得與鬱清然親厚十分。他比鬱清然小四歲,如今還隻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麵目潔白娟秀,淡眉下一雙秋月似的眼睛,高鼻紅唇,乍看之下竟如女孩子一般漂亮,加之他自幼喜好讀書章法,再不愛田獵行軍這些事,因此看著又多了些書卷氣。

鬱清然將他引到榻上,笑道:“洞庭有歸客,瀟湘逢故人——你來洛陽,豈非不是歸客,與我相見,豈非不是故人?我們之前還疑惑是誰來呢,賀六渾這詩,倒是被你用活了。”

蘇淺塵哈哈笑道:“他那本《樂豐集》實在太好,我翻來翻去都快翻爛啦!”又急急問道:“這回入京,我總能見著他了罷?”原本過年時藩王可入京參加元日朝會,但這幾年庾皇後恐怕藩王作亂,竟取消了元日藩王覲見的規矩,是以自蘇溈塵登基以來,蘇淺塵還沒回過洛陽。他仰慕賀六渾的文采,以為沒見著本人,是為人生一憾。

鬱清然心道,如今賀六渾一堆煩心事纏身,怕也沒心情與你談說詩文,但又一想,若蘇淺塵能為他求情,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也未可知,便笑道:“這有何難,他與堂兄最是要好,你要見,隨時都可以的。”

蘇淺塵這才想起主人來,忙道:“這位便是揚槌擊鼓,座中皆歎雄爽的鬱清遠罷?我方才見著清然,實在高興,一時竟忘了禮數,實在對不住。”

鬱清遠也不惱,笑道:“下官見過琅琊王。琅琊王質樸豁達,乃是性情中人哪。”

蘇淺塵笑著擺手道:“你可別這麼誇我,也別那麼客氣。清然是我表哥,你是清然的哥哥,便也是我的哥哥,我叫你一聲阿兄,也是該的。”

鬱清遠暗想,你的哥哥隻得那一位,誰敢輕易認了去?麵上卻笑道:“不敢,那我便如清然一樣,稱王爺一聲淺塵罷。”

蘇淺塵也不計較,點點頭應了,又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稱讚道:“如此堂堂,果然名不虛傳。”

正說話間,侍女們魚貫而入,在案上擺了豆粥、蓴羹、魚膾、茄缹等吃食,鬱清然道:“淺塵車馬勞頓,先吃些東西罷。”

蘇淺塵舀起一勺豆粥,見豆已爛熟,十分驚訝:“這豆子要煮許久才成,怎的我才剛來,就好了?”

鬱清然笑道:“這也是同賀六渾學來的。先將豆子煮好,要用時直接下在粥裏煮了便是,又快又方便。”

蘇淺塵喝了一口粥,隻覺豆香陣陣,很是可口,不由歎道:“他於詩文是妙人,卻不想於此道也是妙人了!”仰慕之情,溢於言表。

鬱清然看他慢吃,問道:“淺塵為何突然來了洛陽?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好做些安排。”

蘇淺塵道:“這事我也沒料得到。朝廷突然下詔讓我入京,我原本還在北海石興公那裏作客呢,結果這麼匆匆忙忙地過來,也沒來得及收拾個住處。不過聽說嫂嫂也來了,過幾天應該就到了,隻這幾日我不曉得要住在哪裏。”

鬱清然與鬱清遠對視一眼,笑道:“我既然在洛陽,你還說什麼沒有住處的渾話。我們這裏房間多得很,你隨挑一間喜歡的住下便是,愛住多久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