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五章(1 / 2)

因而見到鬱清衍時,鬱清遠沒什麼好臉色。他見鬱清衍如此,鬱清衍見他亦如是,冷笑道:“你今日吃錯了什麼藥,竟到我府上來了?”

鬱清遠哼了一聲,徑自在榻上坐了,道:“沒事便來不得了麼?”又冷笑道:“你這醃臢地方,就是請我來,我也不願意呢!”

見兩人又要吵起來,身邊的侍女們紛紛退下,還識趣地為兩人關上了門,房間裏頓時昏暗下來。

鬱清遠低笑了一聲,上了鬱清衍的榻,略推了推他。鬱清衍便往旁邊移了些,將隱幾讓了半個給他。鬱清遠往後一靠,兩腿往前一伸,卻是個箕踞的模樣。

他閉了閉眼睛,悠然道:“蟠木生附枝,刻削豈無施。取則龍文鼎,三趾獻光儀。勿言素韋潔,白沙尚推移。曲躬奉微用,聊承終宴疲。若是沒了這隱幾,人生的樂子都要少了一半。阿兄你說是不是?”

鬱清衍低頭撫摸懷中玉柄麈尾,略笑道:“這烏皮隱幾也沒什麼出奇的,你若是喜歡,回頭我讓人悄悄給你送過去便是,說是送給清然也行,何必這樣拐彎抹角的。”

鬱清遠哈哈笑了幾聲,道:“趙王進京的事,你知道了吧?”

“怎麼?”

鬱清遠輕輕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什麼怎麼?!你平素不是最伶俐麼,怎麼反而此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聲音響若洪鍾,屋外聽得一清二楚。

鬱清衍抬頭瞟他一眼,嘴角帶笑,又低下頭去,道:“你這事倒是做得差了。我早跟你說過,政治場上,沒有情義。尤其如中宮與太子這樣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偏還要同太子講什麼義氣,反叫他顧念於你,竟讓你賦閑幾月,消息也失了準頭。不過這回,我卻也沒料到,中宮竟如此大膽,敢這樣冒名陷害太子,想來也是被逼急了。”

鬱清遠聽賀六渾講了,知道是寧悅代筆,見鬱清衍也如此說,不禁好奇道:“阿兄看出來了?”

鬱清衍道:“寧悅現在的章法,不少還是從我這裏學去的,你說我認得不認得?”他略歎了口氣:“太子被廢,隻是第一步。中宮給顧中書三天時間,不過做做樣子罷了,過不了多久,還有更大的事呢。到那時,嘿,”他低笑道,“又是一番好戲。”

鬱清遠畢竟與太子關係密切,不由失色道:“你說太子會死?”

鬱清衍淡淡道:“去年陵城君過去,千萬囑咐兩人好生相處,也安寧了好些時候,怎的突然傳出中宮私通的事?”他望向鬱清遠,雖仍容色淡淡,但已帶了幾分嚴厲。

鬱清遠一頓,繼而坐起來憤憤道:“也是那婦人自己太不檢點!平時找些清貴少年便罷了,這回竟是民間小吏!那些賤民懂些什麼?少不得大肆宣揚,竟傳到了太子耳中。太子開先不信,叫我東宮幾人跟他一起偷偷去往後苑,當場捉了個正好!好在是我幾個,否則豈不丟盡了皇家的臉麵!”

鬱清衍沉下臉道:“你也曉得這事傳出去會丟盡了皇家的臉麵,那為何不勸住太子,讓這事不要外傳?”

鬱清遠一愣,爭辯道:“這不是...讓天下人都看一看,這婦人多麼不堪麼!”

鬱清衍歎道:“有因有果,你們做事,到底還是太輕率了,以至於中宮惱了。別的事倒罷了,這與民間小吏私通的事傳出來,以中宮的個性,她能忍得?太子聰慧倒是不假,可畢竟少了些決斷,若在治世尚可,但若遇著了中宮這樣的人物...”他緩緩搖了搖頭。

聽了這話,鬱清遠五味陳雜,登時愣住了,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鬱清衍知道他需要平靜一下心緒,便也不理他,閉著眼睛自顧自地摸著玉柄麈尾。他皮膚極白,手上顏色竟與玉柄同色,因此又有“玉人”美稱。

好半天,鬱清遠才一聲長歎:“這事我也有錯...若太子真有不測,我也隻能在他墳頭灑酒長祝,願他來世不要生在帝王家了。”

鬱清衍淡淡道:“豈非正是如此。去者日以疏,生者日已親,死者已矣,多想著活人的事罷。”他如今已將太子視為棄子,不再加以考慮,“按我們之前所說,你入奉東宮,我力捧中宮,分占兩頭。若是太子勝了,以他的寬仁,加上琅琊鬱氏的根基,必不會將我怎樣,若是中宮勝了,有我周旋,好歹可以保你三分。隻是如今看來,太子和中宮,恐怕都不成了,你與清然先安心待在家中,不要輕舉妄動,等我的消息罷。”

鬱清遠沮喪地道:“我曉得。”

鬱清衍見他應了,又道:“至於說趙王——他覬覦那個位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富貴名利險中求,更何況天家子弟,怎樣也要看準機會搏一搏的。不過他這樣大張旗鼓地入京,你我都曉得了,何況中宮?可見趙王的確誌大才疏,不過一凡鳥,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