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二章(1 / 2)

自己最親愛的堂弟來到身邊,心中就是思慮再重,也不免開心更多些,因而鬱清遠的心情不能不算好。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七月初四晚上。

彼時才下了一場雨,一掃這些天來的悶熱。鬱清遠拉著鬱清然坐在亭中,靠在欄杆上吃葡萄,見池水如碧,錦鯉遊曳其間,又有涼風如許,荷香陣陣,真是好不快活。不多時天色略暗,鬱清遠命人拿來十數個夜明珠,繞著亭台擺了一圈,頓時周圍亮若白晝,兩人便在其中讀律法,觀史書,陳觀點,唇槍舌戰,別有一番趣味。

正在樂中,卻見賀六渾匆匆趕來,身上被雨澆濕了大半。這賀六渾也是東宮屬官,鬱清遠與他相交甚好,知道他容貌俊朗,十分注重自己的外表,別說衣物首飾了,便就是臉上的粉,也要比別人多凃幾層。如今天這般失儀的模樣,真是聞所未聞,不由也跟著站了起來。正要開口,賀六渾已劈頭問道:“寧悅來過了嗎?”

鬱清遠一愣,道:“不曾。”寧悅是賀六渾的表弟,時常惹禍,因而鬱清遠不以為意,隨口道:“又找不到人了?他這麼胡來也不是一日兩日,你還不知道嗎。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自回去了。”

賀六渾臉上顯出些煩躁來:“這回不一樣....整個洛陽城,但凡他去過一次的地方我都找過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鬱清遠想到寧悅所交所遊,心裏不禁一沉,道:“王常侍那裏呢?你去過了?”

賀六渾的臉色有些發白:“也不在王常侍府中。”

鬱清遠神情頓時凝重起來。

鬱清然初來洛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見兩人都是一臉緊張,恐怕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便也站了起來,拉住了鬱清遠的手。鬱清遠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麵容沉靜淡然,心裏的慌亂竟是略去了些。

他定定神,對賀六渾道:“這樣白著急也沒有用,如今四處找不到人,多半已是進宮了。你現在趕緊回豐樂園調動部曲,到時若真有狀況,或可應付一二。”

這部曲原是普通兵士,但因前朝戰火流離,豪傑並起,為免遭殺戮,這些兵士便脫離朝廷歸附自己的主將,成為其家兵了。後來世家大族屯塢自守,又訓練了一批門下賓客,並配以武器,又是部曲的另一部分。如鬱氏、賀氏這些高門部曲,原本就多為壯武遊俠兒,又加以兵法訓練,其精銳部隊,怕是連朝廷禁衛軍也難相抗。

賀六渾苦笑,卻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隻得歎道:“想不到我賀六渾半生謹慎,終究還是逃不過局勢為難。”

鬱清遠默然無語。

賀六渾本是元勳之後,按理應與其他清貴子弟一般,起家五品著作郎,而後平步青雲,仕途一片坦蕩。然而其父當年南鎮交州,引起朝廷猜忌,若非提早得知消息,自請上表解甲,恐怕又要從文帝故事,被就地格殺了。因而賀六渾雖然顯貴,仕途卻十分不順。二十七歲才出仕就罷了,竟然還是隻個從六品的縣令!他自己早年不甘心,還要爭一爭,中年後許多事情看淡,鎮日隻寄情山水詩文,不問世事了。隻是他的文友,卻都與這朝中貴胄脫不了幹係。為主的那一位,正是中宮最寵愛的侄兒,時任散騎常侍的王寶。如此禍端,竟是避無可避。

鬱清然見他如此,不由開導道:“賀大人也不必這樣頹喪,世間萬事哪有說得準的。所謂禍福相依,此時的禍端反而成就一樁好事也不一定。”他微微一笑,又重複了一遍:“賀大人且放寬心。”

賀六渾知道局勢絕非他想的那樣簡單,卻也謝他寬慰,勉強笑笑道:“借你吉言。”說著便告辭離開了。

鬱清遠見他離開後,也眉頭皺緊想了一回,把管家叫來,將家中部曲細細布置了一回。鬱清然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給他剝葡萄,等他做完這一切,方問道:“出什麼事了?”

鬱清遠沉吟片刻,道:“如今中宮與太子的關係不大好。”

鬱清然奇道:“中宮與太子的關係不是一直不好麼?”他蹙起秀氣的眉毛:“太子乃是顧淑妃所出,中宮又沒有孩子,自然看太子不順眼。”

鬱清遠搖頭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去年陵城君去世時,叮囑中宮與太子要好好相處,一位是嫡親的母親,一位是向來疼愛自己的祖母,兩位都不忍忤逆陵城君的意思,因此做戲也好,真心也罷,關係畢竟有些緩和。隻今年不曉得怎麼回事,竟傳出中宮...”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些尷尬來,“與人私通的事來。雖然廷尉處強壓了下去,並未鬧大,但中宮的惱恨,可想而知。因此不多久,便又傳出太子不尊師長,對裴太傅幾人肆意亂打的消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