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禍起蕭牆 第二章(2 / 2)

橫豎狗咬狗。

這句話他忍了沒說。

鬱清然道:“你不是隨侍東宮麼?事情如何,你竟是不曉得?”分明不信。

鬱清遠苦笑道:“我雖然是東宮屬官,但的確不知這些事。早三個月前太子便發怒生氣,不讓我入宮侍奉了,我這些時日不也都陪著你麼?”

鬱清然心思何等玲瓏,略一想便通透了,不禁歎道:“中宮私通的事,多半是太子捅出來的。太子大概那時便想與中宮鬥一鬥了,因此才遣你出宮,害怕有所牽連。他這樣做,很是顧念你。”

鬱清遠倒未想到這一層,此時經他一點,才恍然大悟道:“我說怎麼五六年的交情,平時也不見太子這樣計較,卻因為我塗錯了一個字便教我賦閑這樣久。”他臉上露出些擔憂的神色來,“若果真是如此,中宮與太子積怨已久,今晚讓寧悅入宮,必有謀劃,事情恐怕難以善了。”

鬱清然道:“未必這樣糟糕。中宮與太子不合,人盡皆知,多少宗室都盯著看呢,為的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若果中宮思慮長遠些,必不會將太子如何,至多是一頓打罵懲罰罷了。”

鬱清遠久在宮中,知道中宮與太子都是決絕性子,到了此時便就是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何來長遠思慮?但這話說來就長了,他不欲再提,便笑笑道:“我家清然最是聰明了,來,把這葡萄吃了....可金貴呢,若非兗州有些關係,便是如賀六洪那般富可敵國也買不到....”

剩下的話語消失在墨墨夜色中,隱去了所有的蕭颯。

第二日快中午時,下人報賀六渾來訪。鬱清遠知道事情恐怕果然糟糕,忙命人快快請了。隻見賀六渾著一身朝服匆匆進來,尚未坐定,已連呼上茶。鬱清遠知道早間上朝的辛苦,又讓人為他煮了湯餅。

婢子們將茶具準備好,跪在地上烤起茶餅。茶餅烤紅後,又放在茶碾裏細細地搗碎了,正要伸手,隻聽賀六渾道:“不要放蔥。”

那婢子一愣,繼而脆生生的笑道:“知道,賀郎君最是吃不慣蔥的。”說著隻放了橘子皮兒同薑進去。

鬱清遠笑道:“蔥是去毒的,偏你不吃,難怪是個討人嫌的毒物。”

賀六渾仿佛很是滿意他的這個評價,一直緊繃的麵上終於露了些許笑意,卻又立馬消失了。他接了茶盞,見裏麵果然沒有蔥,方才喝了一口,歎道:“果然出了大事。”

卻原來今日剛上朝,百官還未著一詞,庾皇後便隔著簾幔將一疊書箋扔在了地上,恨聲道:“本宮到昨日才曉得,太子這樣想我死。”這話一出,多少官員的回籠覺都被嚇醒了,不免麵麵相覷,企圖從別人的表情中看出些許端倪,然而人人都是不明所以,隻得垂首而立,默默等待庾皇後的下文。

庾皇後生得其實不算太差,鵝蛋臉兒上一雙桃花眼,眼角處還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隻可惜長了一對劍眉,看著有些不倫不類,加上她皮膚生來就比別人黑些,在蒼雲這個以白為美的時代,不免被人譏笑為“醜短而黑”。如今她盛怒之下,隔著簾子都能感覺她的臉比尋常更黑。她一聲冷笑,命黃門拿下去逐人傳閱,“眾卿且看看,這便是皇上生的好兒子!”

庾皇後自是震怒,作為當事人之一的皇帝蘇溈塵,卻一如既往傻乎乎地看著座中大臣,對即將要來的暴風雪毫無知覺。

庾皇後與他少年夫妻,雖向來嫌他癡傻,卻仍延請朝中名士大儒盡心教他。在他還是太子時,多次教他如何應對先帝問題,與宮中諸人周旋。平心而論,若不是庾皇後,別說做皇帝了,就是那太子之位,蘇溈塵恐怕也早已不保。而他這些年來,相處最多的,也是庾皇後。在蘇溈塵心中,庾皇後與其說是皇後,不如說是他的姐姐,因此庾後攝政,他從不加幹涉,不僅因為不能,還因為他覺得“姐姐”做的,都是好的。相較起來,蘇清是蘇溈塵無意中與一宮婢生下的,加上他又懵懂,並不太清楚蘇清與自己到底有多少關係,雖說是父子血脈,兩人關係卻疏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