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甚至像古代人家的發喪時那樣掛了白燈籠,圍牆上也全是白布卷成的簾。門頂上該寫字的牌匾一片空白,連個“某某宅”的字樣都沒給。
明明說是來參加葬禮,但宅子大門緊閉,也不見有奔喪的人出去。
晏西自打從酒店出來來這裏的路上,就沒怎麼說過話。他握住佟羌羌的手,一起走上幾級的台階,抓起看起來就很有重量的門環敲響木門。
沉悶的三聲之後,他就停住了。
數秒後,佟羌羌聽見門內有人走來的腳步聲,緊接著門板出來動靜,快要掉漆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
一張中年男人的臉探了出來。
板寸頭,國字臉,眉毛粗黑,眼神有點凶狠。
晏西語聲淡淡地說:“小舅舅,是我。”
“你來了?”對方的眸光霎時一亮,門的縫開得比方才大了些。
晏西帶著佟羌羌一起跨了進去。
小舅舅似這才發現不是隻有晏西一個人,愣了愣,目光落在佟羌羌臉上打量了兩眼,忽然抬起手指指著她:“你就是那個——”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晏西搶了小舅舅的話,“我們幾天前剛結完婚。”
小舅舅的表情似有些了然,轉而將視線落回到晏西臉上,不明意味地說:“你和你媽可真像。”
佟羌羌本來正準備給這個什麼小舅舅問好,聽了這話明顯察覺到古怪。而且見晏西貌似也沒有要好好介紹的樣子。她便作罷,隻禮貌地微微點了點頭。
小舅舅卻是直接無視她的點頭,對晏西說了一句“跟我來吧。”
晏西反而說:“麻煩小舅舅先帶我去祠堂。”
小舅舅以為晏西是要祭拜,提醒他:“你外公的靈位還沒進祠堂。”
“我知道。”晏西眉眼淡靜:“我要見的不是外公。”
小舅舅的表情又是一陣古怪,沉默數秒,有些無奈地說:“要去趕緊的。省得一會兒被人看見我擅自帶你進祠堂。”
“謝謝小舅舅。”雖是感謝,但晏西的語氣平淡至極。
佟羌羌的手始終被晏西握著,一路跟著前麵的小舅舅往裏走。
她的感覺沒錯,這裏就是個類似北京的四合院。但明顯又經過改良。最重要的是,光就走過的這一塊地段,花花草草像是許久無人打理,長得雜亂。不像是長期有人住,圍牆上的瓦片都有些殘破。
“喂,這裏也太像鬼宅了吧?”佟羌羌貼在晏西的臂膀,低聲對他咕噥。
晏西偏過頭來,抬起另外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再忍忍。等會兒去完祠堂,到了另外一邊,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佟羌羌再次低聲咕噥:“來之前你應該先跟我講好這邊是什麼樣會見到什麼人的。”
晏西淡笑一下:“沒必要。你不需要和他們打招呼。而且隻會來這一次而已。”
佟羌羌:“……”
她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嫁給了一個正常的男人……
為嘛晏西的外公這裏處處透著神秘和古怪……
她可沒忘記,晏西用了“身份敏感”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外公……
很快他們穿過一小片樹叢,來到一個木屋前。木屋的漆倒是刷得滿新的,紅黑相間,顯得肅穆莊嚴。門頂上掛著個牌匾,佟羌羌隻看到後麵的”祠堂“兩個字,前麵貌似還有字,但是被一塊布遮擋住了。
佟羌羌輕輕地扯了扯晏西的衣擺:“你媽的娘家這裏,怎麼連‘姓氏’都不擺出來的?”
晏西又是淺笑,低聲對她開了句玩笑算作回應:“你放心,我不是黑戶。”
佟羌羌:“……”
小舅舅開了鎖,推開門。
佟羌羌跟著晏西走進去,就看見整個屋子裏籠罩著紅色的光,詭異得很。定睛一瞅才發現來自於通了電的紅燭。
屋子裏的窗簾拉得緊緊的,密不透風,空氣裏飄散著香燭味兒和一股陳腐的氣味兒。正中央的桌子上,規規矩矩地擺著許多的木質牌位,前麵統一供著一盤的水果,放了三顆蘋果三顆橙子和三顆梨。但是每個牌位上都被紅色的布罩住了,根本看不見上麵寫了什麼名字。乍看之下著實有點嚇人。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她的緊張,晏西的手指在她的手心輕輕地捏了捏。
然而晏西並未在這眾多的牌位前停留,而是帶著她拐到靠手邊的牆角。
佟羌羌這才發現牆角還有一張小桌子,上麵也擺著兩個用紅布罩住的牌位。
對比之下,很容易看出來這兩個牌位上的人是被單獨列開的。排位前別說水果盤,連找紅燭燈都沒有。
晏西從剛剛大桌子前麵的地上撿起兩塊蒲團,走過來,彎腰放在這邊小桌子前麵的地上,然後朝佟羌羌示意。
佟羌羌讀懂晏西的意思,走到他身邊,晏西重新握住她的手,和她一人一個蒲團跪下。
佟羌羌很想問一問晏西,跪的這兩個人是不是他的爸媽。一偏頭見他挺直著脊背,目光灼灼地直直盯著兩個牌位,唇瓣的弧度抿成一條線。
她心中了然,咽下話,重新看回前方,與他一起沉默著。
少頃,見晏西伏低身子叩了個頭,佟羌羌連忙也跟著叩頭。
小舅舅始終遠遠地站著,表情有點深有點複雜。
***
從祠堂出來後,小舅舅繼續在前麵帶路,拐去和方才進門時相反的方向。
佟羌羌的心緒尚停留在暗沉沉的祠堂裏,不覺握緊了晏西的手。
晏西倒似已然拋去了祠堂裏的沉重,臉上的線條和往日一般柔和。
穿過一道石拱門,眼前的視野霍然開闊,景致毫無征兆地從北京的四合院,變成了跑馬場。
佟羌羌正愣怔著,有兩個人悠哉地騎著馬從她和晏西的麵前經過。
一個是麥修澤,一個是……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