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文化的繁榮,不僅催生了飲食結構和種類的翻新,也加速了飲食方式的變革。狂吃海喝使人們對一些食品僅有短時期的熱衷;過冷過熱過辣的吃法,損壞了口中原本敏感的味蕾;而五彩繽紛的輔料、添加劑、色素,又讓天然食物不天然。
每當這時,我就憶起母親做的麵魚兒。把普通的小麥麵兌水攪成糊狀後,均勻地攤在滴有植物油的鐵鍋上,文火慢飩,待四邊焦黃後切成方塊,加水,輔以蔥、椒、蒜,煮沸即可食用。雖然沒摻入醬油、醋、味精等調味品,但麵魚到了嘴裏肉津津、香噴噴,鮮美可口。現在我們偶爾在賓館餐廳內吃的叫“麵魚子”那種食品,雖有麵魚兒的外形,卻無麵魚兒的筋骨和香味,無論如何不能跟鄉下的麵魚兒平起平坐。麵魚兒做起來費時費柴費油,小時候,隻有在患病的時候,或是家中來了客人的時候,才能吃上。母親鍋上忙到鍋下,既要向鍋灶內添柴草,又要觀察鐵鍋內動靜,手執鍋鏟不停地翻弄,一鍋麵魚兒做完,少說也要耗去幾捆柴草,50毫升菜油——相當於全家一周的用油,做一次麵魚子,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於是,生病中的我,一吃上這麵魚兒,立馬就覺得腿腳硬朗起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食品的營養起了作用;於是,純樸的客人在一番推辭後,端起大海碗吃上一頓麵魚兒,唇齒留香,笑容漾在臉上,臨別時揮揮手,帶走一絲感激和滿足。
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我在一個鄉鎮人民政府上班,家與單位相距40多華裏,全靠自行車代步,通常是,傍晚到家,次日早晨簽到之前須趕到單位,否則,將以曠工論處。那彎彎曲曲、高高凹凹的鄉村土路,要多難行有多難行,兩個小時下來,人到了家,卻也累成了軟麵一般。每個星期六的下午,母親和妻兒便站在村頭那棵槐樹下,隔河遙望,目光追隨著河埂上跑過的一輛又一輛自行車,直到把夜幕看的落下來,才滿懷惆悵地往家趕,因為加班的因素,這種情況並不少見。那種沮喪和失落,隻有母親知道。
這一時期,我仍然有口福吃著母親親手做的麵魚兒。母親對我這個唯一的兒子,要多愛,有多愛。
我吃著母親做的麵魚兒,從少不更事的幼兒,走向青年、中年,母親把善良、堅毅和慈愛融入麵魚中,滲進我的血液內,我沒有理由不在人生之途上,崇尚美好,懂得感恩,矢誌不渝,追求極致。
嗬,麵魚兒,我心中的最佳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