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年農曆二月初八,應該拜訪的親戚差不多拜訪結束,剩下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整一下身體,製訂本年度的工作計劃了,可一握起筆來,慵懶和疲倦便襲擊著我,讓我無法進入工作狀態,我知道,我的心還被鄉村郊野牽扯著,一時不能複位。於是,索性撂下手中的活,把春節期間的所見所聞付諸筆端,說與朋友聽。
我是純粹的農村孩子,絕大多數的親戚都住在鄉下,雖說上世紀八十年代,僥幸考取國家統招統分的學校,謀得一份公差,但本人時刻牢記一位哲人說過的話:“一個人無論多麼輝煌,切忌不要在故友麵前擺架子,那是不尊重自己的表現。”所以我與農村的長輩、平輩打交道非常注意分寸,待之有禮,呼之有節,他們托我辦事,能辦則辦,不能辦,也解釋得清清楚楚,博得大家諒解,賺得較好口碑。每年正月時節,同輩的弟兄們一撥撥往我家裏趕,說是給我父母親拜年,其實弟兄們是想借此一塊聚聚,熱鬧熱鬧。五年前,因為工作關係,我和妻子孩兒遷徙六安小城,二位七旬老人好歹不往城裏進,隻得安置在鄉下小妹處,為外出打工的妹妹、妹婿監護孩子。逢年過節我們兩邊跑——誰讓我弟兄一個呢?最近幾年的正月,這幫弟兄們一到小妹家,保準提前通知我和妻子,於是我們倆一大早即采購好蔬菜,從六安小城往百裏以外的老家跑,為弟兄們搗鼓一桌飯菜,妻子主鍋上,我主外交——拿煙倒茶陪嘮嗑,有時候也陪著打打麻將、鬥鬥地主,那種歡笑,那種放鬆,是真誠的。要知道,這年頭,人與人之間能不間斷的走下來,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有些曾經的同事、同學、朋友,三、五年互相不通音訊的不在少數,盡管現代通訊工具如此發達。
妻子鼻尖上沁著細細的汗珠,笑眯眯地把菜一碗碗端上桌,四位姨老表依次坐下來,酒是要喝的,有道是無酒不成席,隻是妻子聞酒即醉無法端杯,我呢血糖偏高,剛看過醫生,老先生囑我一定要戒酒,否則病情會繼續惡化。開啟酒瓶時,我把情況說給弟兄們聽,他們笑著點點頭,說放過我一馬,但看得出一絲遺憾卻寫在他們眉宇之間,桌上的喝酒氣氛高昂不起來,鮮有言語也少有笑聲,讓我這個豪爽派覺得很不自在,就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二姨老表突然問我:“哥,你酒不能喝,肉能不能吃?”我欣然答應了他的“挑戰”,一連氣吃下四塊肥肉,場上氣氛立馬活躍起來,其他老表紛紛跟上,願意一小杯酒陪我吃一塊肥肉,我提出,以吃三根野山椒配套他們喝一杯酒,他們沉吟了一下,爽快地答應道:“就依你的!”不一會兒,三斤白酒喝成了底朝天,人人臉上都綻開一朵花。
飯畢,弟兄們從車上卸下幾大箱花花綠綠的酒和營養品,騎著電驢或者開著手扶拖拉機,高喊著“時間就是金錢”,揮揮手便走,他們要回家趕一場牌局呢。
我和妻子就這樣不斷往返於壽縣與六安之間,起早貪黑地做著同樣的“功課”,累是累了點,但心甘情願,決無任何怨言。
之後,是我的回訪,一家家地拜望我的長輩,同老人家天南海北地神侃,他們開心,我的精神也得到了放鬆,工作的煩惱,業務的競爭,生活的壓力,統統丟到爪哇國去!麵對這些六旬以上的老人,我不禁感慨萬端:想當初帶著那麼多的兒女,在饑餓與寒冷,天災與人禍中一路走來,何曾叫過一聲苦,講過一句孬話?常與他們接觸,將給我們貧瘠的精神土壤裏多補充一些鈣質。
我的這種做法,不少人大為不解,在他們看來,純屬自找麻煩,多此一舉,向我提出種種疑問,有的還跟我辯得麵紅耳赤的,我不怨他們,因為不了解我的曆史,所以很難體味一個從小就在親戚們不斷接濟下,混的像模像樣的人,最不能丟下的這份感恩之心。我這樣說,並不意味著他們得到了我多大的幫助,恰恰相反,二十年來,我與這些憨厚、樸實、重情、重義的鄉下親戚們接觸,最大的受益者是我,是他們教會我如何寬厚待人,如何樂觀豁達,如何堅韌不拔。他們的情,我此生恐怕都還不了!
親情無價,感恩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