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中央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與中國城市音樂的新走向
熒屏廣角
作者:姚丹
[摘要] 自1983年首屆現場直播形式的春節聯歡晚會在中央電視台正式播出,央視的“春晚”成為引領中國城市音樂新走向的媒介,但我們需要注意的一個問題就是“春晚”歌曲題材的選擇對於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城市音樂文化發展所產生的影響。央視“春晚”在追求“收視率”的同時並沒有置自身的意識形態性質於不顧,流行音樂自身的發展卻在很大程度上被弱化了。中國城市音樂的發展導向,一度受到央視春晚的牽製。
[關鍵詞] 央視 春晚 1983 城市音樂 走向
20世紀70年代末期80年代初期,隨著改革開放開展深入,中國社會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國門的打開和商品經濟的發展,海外各類家電湧入中國大陸,電視機逐漸普及,音像製品也成為國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並日益凸顯其在音樂傳播上所發揮的重要作用,往往偶然的舉動也極易演變為標誌性的事件。
改革開放之初,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成為引領中國城市音樂新走向的媒介。中央電視台具有春晚性質的“迎新春文藝晚會”,自1979年除夕開始播出。1983年,首屆現場直播形式的春節聯歡晚會在央視正式播出,開創了中國內地電視綜藝節目的先河,從此,其巨大的影響力開始彰顯,春晚在演出規模、演員陣容、播出時長和海內外觀眾收視率上,均成為世界傳媒史上的一個奇跡,成為當代中國文化發展史上的重要事件。春晚所演出的曲目一度成為當年流行的風向標。中央電視台後來逐步推出的綜藝類節目如綜藝大觀、春節戲曲晚會、春節歌舞晚會、各部委春節晚會(如公安部春晚、文化部春晚)、以及國慶、五一、中秋、元旦等各種節日綜藝晚會如雨後春筍般湧現,並且帶動了全國各地省、市、縣地方電視台綜藝類節目的製作和播出,在促進了各類綜藝節目創新的同時,也促進了音樂傳播方式和音樂觀念的發展。
李穀一成為1983年春晚正式登台的第一位歌手,她的一曲《鄉戀》給無數觀眾和聽眾留下深刻印象。1979年,中央電視台製作了長江係列片,其中,《三峽傳說》中有作曲家張丕基創作的女聲獨唱《鄉戀》,表現的主題是漢代美女王昭君對三峽故鄉的思念之情,由當時已經略有聲名的歌手李穀一演唱,配樂上,作者運用了在當時的中國音樂界尚屬少見的架子鼓、電吉它、電子琴等所謂“洋派”的樂器。1979年12月31日晚8點,中央電視台播放了《三峽傳說》,《鄉戀》一歌也隨片播放,一下子流行開來。1980年1月1日,上海《文彙報》刊發的評論中說《鄉戀》優美動聽,隨即,北京電視台就將其製作成“每周一歌”進行播放,這首歌很快就紅遍中國的大街小巷。與文革時代的歌曲“高、快、響、硬”的時代特點相比,《鄉戀》則是“低、緩、輕、柔”,人們似乎找到了久違的有審美美感的音樂。《鄉戀》被譽為中國內地流行歌曲的開山之作。早在為電影《小花》配唱插曲《妹妹找哥淚花流》、《絨花》和為電影《淚痕》配唱插曲《我心中的玫瑰》、《擦掉吧,傷心的淚》時,李穀一就大膽創新地嚐試將西洋歌劇和我國古典戲曲中曾經使用過的輕聲和氣聲唱法,巧妙地運用到現代歌曲上來。這一突破,使我國的歌壇立即為之耳目一新,像一股清新的風吹蕩著人們束縛已久的心扉,那舒緩的輕聲和顫動的氣聲讓人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藝術享受和感情共鳴,開創了中國通俗音樂的先河。
《鄉戀》播出之初,一度引發了巨大的爭議,成為改革開放之初具有代表性的文化事件之一。1979年的時候,當時有人認為港台“流行歌曲”的演唱有可取之處:“一是詞曲作者注意了抒情特點;二是演唱以唱情為主,吐字清晰;三是伴奏的表現力豐富,值得借鑒。”[1]但是,持有不同意見的人認為,《鄉戀》的作曲采用了探戈舞曲的節奏,演唱又使用了港台音樂的“氣聲”唱法,這是“靡靡之音”,是“黃色歌曲”,更有甚者,是將李穀一與台灣歌手鄧麗君相提並論,稱其為“李麗君”。 《鄉戀》一度被列為禁播歌曲,被認為這種唱法不正經、走了板,離經叛道,不符合社會主義藝術規律。在中國經濟與文化發展的新時期,人們的新舊觀念、新舊隔閡、新舊矛盾、新舊分歧,統統在這首歌曲上爆發了。批評者稱之“完全是毫無價值地模仿外來的流行歌曲”;“很像目前海外歌星們演唱流行歌曲的路子”,甚至上綱上線,“同那裏的咖啡館、酒吧間、歌舞廳、夜總會等等資本主義社會的娛樂生活是一個味道”。除了這些限於藝術範圍之內的爭論外,有些人更是廣泛地延伸,把社會上出現的嗽叭褲,港式頭和青少年犯罪等等,都與李穀一的歌聲連到一起。更有甚者,有評論者搞形式邏輯的三段論證,把輕音樂、港台音樂和靡靡之音無間奏地連到一起;把抒情歌曲、流行歌曲和黃色歌曲無間奏地連到一起。特別是1980年4月間,音樂界人士在北京召開了一個座談會,會上,音樂界一位負責人點名批判《鄉戀》,而且說得很具體:詞和曲的問題都不大,毛病就出在唱法上。這位負責人還告訴作曲家,如果找人重唱,可以開放綠燈,同意在電台和電視台上播出。一首歌曲承擔如此文化使命之重負,世所罕見。李穀一在演唱之初也沒有想到她的新的演唱方式會被上升到意識形態的爭論中去,但如潮的批評並沒有左右觀眾與聽眾的欣賞能力,相反,卻促使更多人關注到這首被稱為“靡靡之音”的歌曲上來,這也是特殊年代特殊社會所產生的特殊文化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