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彩萱疑惑。
紅印努力的張了張口,彩萱低頭,聽見他細如蚊呐的聲音。
“萱……兒。”
“!”
紅印抬頭,有些歡快的望著她,眉眼間盡是得意。
彩萱愣愣的站住,隨後有些不可置信的問,“你,記起來了?” 那邊紅印卻沒有答話,隻是努力的開口,有輕聲喊了一句,“萱兒。”
這一次聲音比較之前已經大了許多,吐字也清晰不少。
叫完以後,他討寵一般的抓著彩萱的裙擺搖了搖,星星眼望著她。
彩萱一時間手指都有些微微顫抖,她蹲下身,伸手輕覆住紅印有些冰冷的手,熱淚盈滿眶,紅印不明所以的望著她,彩萱微笑,一字一頓,“紅印,我知道,你終究——不會忘記我。”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時候,彩萱看著紅印湛藍的眸,突然間,被救贖的火焰在她心間冉冉升起。
“勞煩公子為我寫一副了。”
店前站著的一個清秀公子微笑著,一雙眼睛禁不住流連在麵前俯首之人身上。
“好,稍等。”
沈言輕笑,手下卻是毫不含糊,幾筆下去,遒勁有力,尾梢卻飄逸灑脫,頗有顏筋柳骨之風範。
“果然好字!”那清秀公子輕聲稱讚,伸手取過,沈言輕笑:“先晾上片刻,待文墨幹涸,公子便可以取走了。”
那公子接過字,認真打量了一番,口中嘖嘖稱讚。
沈言嘴角掛著一貫的微笑,麵若春風。
他們來到這個城市約莫半日,呆在這裏,賺夠了前行的盤纏,再繼續趕往下一個地方。
所幸三人各有所長,雖然手頭銀兩不算寬裕,但是也不至於淪落到什麼悲慘境地去。
就這樣下去吧。
沈言望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叫賣的,來往的路人,或形色匆忙,或滿麵笑容,搖搖晃晃的轎子從他的麵前經過,頓了一下,掛著細碎流蘇的簾子掀了起來,轎子旁的小廝快步走過去,那雙柔夷的主人似乎是說了什麼,下一刻,那小廝朝沈言的攤位上走來。
“可有現成的字?”那小廝將沈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有的。”沈言也不惱,任由他打量去,伸手從上麵拿出一張。
那小廝接過來,看了幾眼,竟然也是個識字的,隨後將手上的銅板扔了過來,說了聲:“不用找了。”
隨後回到那轎子邊,將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
轎子裏的人接了,揮揮手,抬轎的人便繼續朝前走了。
沈言默不作聲的將那銅板收入袖中,轉過頭對這一邊愣愣看著的清秀公子笑道:“可以取走了。”
“哦。”那人突然回神,慌忙從腰間的銀袋裏取出兩個銅錢遞給他,沈言笑著收了,那人便拿起字畫離去,臨走又忍不住打量了沈言幾眼。
“你知道那是誰的轎子嗎?”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沈言暮然回頭,笑著道:“回來了?” 霓裳一雙眼睛瞪得大,頗有些憤憤不平,語氣也有些尖酸了,“那是前麵林家小姐的轎子,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戶了。”
沈言微笑,隻當沒聽見,默默低頭整理自己手邊的字畫。
字,是現寫的,畫,是在客棧畫好了拿過來的。
那副丹青可花掉了他身上不少銀子。
霓裳見沈言不理她,自知又討了個沒趣,悻悻低頭。
沈言將手邊的字畫都整理好了,這才抬頭望向一旁不爽站著的霓裳,略帶笑意的說了句,“時候不早了,先回去吧。”
霓裳轉過頭,疑惑問道:“咦,現在便回去嗎?”
“是。”沈珂溫聲說道,手下便已經開始收拾東西,霓裳撇撇嘴,走過來開始幫忙,兩人收拾好了字畫,便一前一後,朝客棧去了。
月黑風高。
不知算不算是老天爺施舍給她的機會。
彩萱站在院子裏,天色晚了,莊子裏不複白日的喧嘩,萬籟俱寂。
甘乙已經帶著剩餘的暗衛出去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那樣殺氣騰騰的人,第一次,直麵血腥的黑暗。
他們的眼睛,不同於一般人的眼睛,裏麵沒有光,沒有痛,沒有愛恨嗔癡。
而籠罩在他們頭頂的,是濃厚的死亡。
甘乙最後轉過頭來看她的那一眼裏,滿是冰冷的諷刺和嘲笑。
彩萱伸出手,握在胸前,抬頭仰望漫天星河。
無論如何,哪怕要我沐浴鮮血,也請你,把沈珂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