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徙的花
青空之遠
作者:Apple
創作感悟:這個故事的想法來自於一次陰差陽錯的培訓課以及一張做滿記號的地圖,之後就萌生了這樣的念頭,比如大學裏幫室友點名,幫同學去上選修課等等,我們冒充了他們的名字,如果中途發生了點什麼呢?其實,在生活中,我們對於自己的身份也有著諸多疑惑,比如羨慕別人的人生,比如對另一種生活方式很好奇,那麼,如果真的換過來,遇見一個路過你卻讓你有感覺的流浪者,人生又會怎樣?所以,就有了這樣一個故事。
1、
季以菲繞了山路十八彎才找到崔淩說的培訓地,帶著崔淩的工作證,假裝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其實,內心覺得自己像個特務。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崔淩,季以菲還特地剪掉了原來的馬尾,弄了個跟痰盂差不多的發型,又買了一件除非改行賣保險否則一輩子也不會穿的白襯衫套在身上,以及,高跟鞋。
當然,這些都是崔淩掏錢,所以季以菲也樂得嚐試。
崔淩在一家品牌服裝公司當銷售,隔三岔五就會有這種培訓,但她那個在海南蓋海景房的男朋友突然回來了,就呆三天,所以,崔淩想出了讓季以菲代替她去培訓的餿主意。
這是季以菲高三畢業的暑假,到九月份的時候,她就要去北京讀大學,崔淩求了她整整一個星期,揚言這可能是季以菲在處女階段幫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這是崔淩的原話,她覺得去了大學哪有不談戀愛的,談戀愛哪有不滾床單的。
季以菲嗤之以鼻的表情快把鼻孔杵到天上去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嗎?
崔淩臉色立刻變了色,季以菲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一口答應幫她去上培訓班,才把崔淩的臉又給拉了回來。
有些人,也許你不一定認同她的所有做法,也許有時候她會讓你不舒服,但你卻無法離開她。
崔淩公司安排的培訓地點是一個不出名的酒店,隱藏得有點深,附近是一個不太有名的小景點,大概為了配合它,周圍都是民國建築,走在青磚搭建的圍牆邊上,倒也心情不錯。季以菲來得早,在附近逛了一圈,雖是熱得要命的盛夏,這裏到處是茂盛的古木,一條巷子走到頭也曬不到太陽,清涼幽靜。
這應該是幸運吧,原本季以菲想象中的地點,是鳥不拉屎破房子爛瓦跟渣滓洞一樣的,現在總算有點驚喜。
第一天的課一直上到下午六點,講一些銷售技巧麵料特點之類的,六點鍾晚飯,然後就沒事了,但要住在這裏,公司都訂好房間了,明早八點便開始第二天的培訓。
季以菲不敢留在房間裏,怕同屋問她公司的事,每天能有多少單成交啊,什麼款賣得好不好呀,某某某是不是又換男朋友了呀……她連人是誰都搞不清楚,哪能回答得了這麼多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溜,反正上課的時候不能說話,一下課她就開溜,能不跟大家一起盡量不跟大家一起,總之,隻要平安無事把這三天糊弄過去,她的潛伏任務就算完成了。
季以菲用崔淩身份度過的第一天,一直到下午六點下課,平安無事。
2.
那家酒店的大堂擺了三張沙發,一張雙人的,兩張單人的,中間一張茶幾,季以菲和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男人一人坐了一張單人沙發,麵對麵的兩個人都低著頭,季以菲玩手機,男人擦相機,酒店生意不好的樣子,半天都沒人走過,前台服務員也懶洋洋的。季以菲刷完微博又刷微信,全刷完再接著玩了會兒弱智的泡泡龍,這是她手機裏唯一一款遊戲,玩到最後連自己都覺得好笑了,百無聊賴地抬頭活動活動頸椎,恰好對麵的男人也抬起頭,兩個人尷尬地笑笑。
後來竟然是季以菲先開口的,來玩?
寂寞果然是搭訕的唯一理由。
男人點點頭,隨便聊了幾句,季以菲指著他的相機厚著臉皮說,可以看看你拍的照片嗎?
男人笑笑,這部是膠片機,看不了。說完埋下頭去翻包,又掏出一部大家夥來。遞給季以菲,這個裏麵的可以看。
季以菲後來才知道,那部膠片是徠卡,相機中的戰鬥機。
男人收起那部膠片機,坐到季以菲的沙發扶手上,一張一張點給她看。有很多照片,都是在來季以菲這座城市之前他到過的地方,季以菲認不出來,後來有了標誌性建築,東京塔、埃菲爾鐵塔、布達拉宮、泰姬陵……大部分都沒有人物,他似乎更喜歡細節,所以隻能憑借那些櫥窗或是地標上的文字來判別是不是在中國。隻有幾張是他跟不同女孩兒的合影,說是路上撿到的,有一起走了一段路的,也有在街邊喝了杯水就各奔東西的。
季以菲一張一張翻完,小心翼翼地將相機還給他,由衷讚歎,你去過了很多地方。
男人聳聳肩,也不多,我是這幾年才出來的。說著把相機收起來,站起來用詢問的口氣對季以菲說,我還沒吃飯呢,你吃過了嗎,沒吃的話一起?
季以菲想也沒想就點頭同意了,其實公司安排了晚飯,但是她沒去吃,坐這兒傻傻地浪費時間,都忘記吃飯的事了,本來準備時間坐夠了就上去的,現在竟然有人陪。
巷子裏有家很小的茶餐廳,季以菲來的時候路過的,兩個人興致勃勃地去了,飯菜口味一般,勝在人少安靜,也幹淨,聊天說話再合適不過了。
男人叫老竇,二十六歲,未婚,無業,這樣的一直在路上的生活已經持續三年了。
正聊著呢,有人跟季以菲打招呼,是跟她同住的小曼,小曼熱情地跟季以菲打招呼,崔淩,你也在這兒啊!
季以菲尷尬地點點頭,老竇禮貌性地重複了一遍名字,崔淩。就在那一瞬間,季以菲心裏升起一種惡作劇的情緒,老竇再問她自己的事,她說的都是崔淩的。
季以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隻是覺得有點好玩,對於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說完了就完了,他哪會知道並且記住一個跟自己搭夥兒吃了一頓飯的女孩兒呢?
果然,吃完飯老竇說他要去見一個朋友,便跟季以菲分手了,沒有留電話,沒有留房間號,沒有加微信微博,什麼都沒有,季以菲也知道,這樣的結局,就是準備以後不複相見的,看來,被索要聯係方式真的是美女的專利。
3.
第二天的課沒有第一天順利,季以菲回答問題的時候出了糗,還成為老師舉例的反麵教材,那一整天季以菲都頭昏腦脹,中午吃飯的不自覺走到大廳,竟然又看到老竇,其他同學去房間休息了,季以菲不敢去。
老竇剛從外麵回來,背著大包,看到季以菲便上來打招呼,問她怎麼不回房休息,季以菲隨口答了一句,同住的打呼,我睡不著。
老竇嗬嗬一笑,那去我房間,我正好有資料要整理,你可以眯一會兒,要不然這大夏天,下午上課肯定得打瞌睡。
季以菲愣住了,老竇已經大步流星走到電梯那邊,回頭發現季以菲還站在原地,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又往回走了兩步,笑著說,放心吧,等會兒我不關房間門,這樣你就不用怕了。
老竇長得有點說不上來,肯定不是帥哥,但也不難看,個子高高的,不胖但結實,頭發很短,臉上有幾顆小小的痣,笑的時候那些點點就生動起來。
季以菲愣愣地看著他,拉拉自己的衣服,跟了上去。
老竇的房間在八樓,跟季以菲在三樓的房間格局一樣,普通標間都長得差不多吧!季以菲問他,怎麼一個人還住標間呢,大床房不好嗎?
老竇一邊弄電腦一邊頭也不回地回答,習慣了,兩張床,好像有人陪著一樣。
季以菲笑笑,但沒笑出聲,老竇背對著她,當然沒有看到。那張床一看就是沒有動過的樣子,上麵放著疊好的衣服,整整齊齊的,還有一張地圖,季以菲順手拿過來看,是一張世界地圖,已經很舊了,上麵很多地方都畫上了小紅點。
季以菲問,為什麼畫上紅點呢?
老竇仍在擺弄他的電腦,那些都是我去過的地方,所以標注起來。
季以菲拿著那張巨大的地圖,看著上麵的紅點,得有幾十個那麼多吧,有的地方除了小紅點,還畫著一朵花,數數也有十來朵,季以菲又問,花是什麼?
老竇在寫郵件,輕描淡寫地說,女孩兒。
季以菲不問了。
季以菲躺在老竇的床上,房門敞開著,空調打得很低,季以菲不說話,老竇也不說話,背對著她擺弄電腦。他今天穿一件藍色的POLO衫,一邊抽煙一邊寫郵件,寫得很專注,季以菲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並不覺得這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