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3)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人在塵世便少不了此等煩惱,過分地偏執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喜歡一個人全身投入可以,但千萬不要全心投入,因為那樣便沒有回旋的餘地了!”誥命夫人王劉詩穎沉痛地對我說。

是啊,一個到處留情的花花公子王景隆就把她的芳心俘獲了,而我對她的癡情和摯愛她永遠也不知道,這麼老的人再傳出個桃色新聞影響也不大好啊!我好多次在這樣的夢境裏驚醒,每次夢到李公公抱著嗷嗷待哺的我,不知如何李公公突然墜入深不見底的懸崖,嬰兒的我也跟著往下墜,我想哭卻哭不出來,接著不知道自己被誰抱起,畫麵成了一頭青絲的劉詩穎,麵部格外的發亮,夢中的她一次又一次回眸巧笑,就這在這一次次回眸中她已滿臉皺紋,最後和日本女人一樣嬌媚地說了一聲“沙揚那拉”便被夢嫫的血盆大口吃掉;童年的我一個人遊蕩在孤島中,風好似嬰兒的低泣一樣,雨沙沙地砸在我心上,砸碎我那藍色的夢;依稀望見那個在石榴樹下傻傻等吃石榴的小女孩,可石榴成熟後劉詩穎已白發蒼蒼;我在濃霧裏找尋那些散落在路上的理想,知了在我耳邊無情地叫著,突然頭變成了錢句踐的頭,一遍又一遍對我說他不想做英雄,隻有做富商才能超越父親!天旋地轉,濃霧沉沉;地轉天旋,薄霧消散。周、吳、鄭、王四位學士好似變成了我頂討厭的也頂討厭我的四位先生,拿著紙讓我寫寫寫寫,凡是知道的都要寫,凡是漏寫的必須寫一百遍,所有的東西都要牢記在心,接著戒尺一下下打在我手心上,我的血肉橫飛,手骨碎了他們還在打。就這樣我被打醒了,也被嚇醒了,我這一生就這樣形單影隻走過來了,我就這樣一輩子都在求不得的痛苦中得不到解脫,又在不得解脫中企盼著大解脫。

劉詩穎說響馬來的時候她和死鬼老頭都被送到了桂林,當時鐵嘴大學堂和剛牙大學堂在桂林聯合辦學,一個嶄新的鋼鐵大學堂在大後方默默履行著教書育人的責任,當時的劉詩穎經常跟著死鬼老頭去鋼鐵大學堂溫書,他們沉浸在和小商販的鬥嘴中樂不思蜀(我怎麼用這麼失敗的成語,我們雖生於僻壤但均長於首善之城,應該叫樂不思京啊),他們完全陷入兩個人的小天地裏,基本上和朋友們隔絕了,不過像王景隆那種二尾子也沒什麼同性朋友,可沒多久娘娘腔王景隆就冒著槍林彈雨去南京參加鄉試去了!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他們之間的故事,我想看到我和她的未來,可是以前的我高攀不上,現在更沒臉去高攀,畢竟她已經兒孫滿堂了!我心目中的天使怎麼能嫁給王景隆這個不男不女的呢,當時他在南京怎麼沒被響馬給殺了啊?書呆子怎麼能配得上我心目中唯一的天使呢,她是我的,她是我一個人的,她不能被被人娶走,她不能背著我愛別人的。這一切隻是我的夢話而已,我隻是一個偷偷愛她的人罷了,沒有理由讓她知道這一切的,我還是帶著我這份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愛進棺材得了!

愛別離,愛別離,愛終究要別離的,是愛早晚要遠離我的!所有的執著都是可笑的,所有的努力都是無用的!現實就是這樣,你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便覺得越完美越神聖。也許錢句踐所說的她全都是真的,隻不過是我在夢中不肯醒來罷了,或者被我的記憶所忘卻了!無論誰來采訪我都不想說真話,我不想暴出自己心底的隱私,我隻想把自己隱藏在文字的背後,真正的事實我是不會告訴那幾個書呆子的,曆史是不可以再現的,隻有親曆過的人才可以領略到冰山一角,真正的曆史永遠不是凡人可以感知的,隻有大光明之神才知道!

自傳拉拉雜雜寫了近一年,浪費了我太多的光陰,殺死了我太多的腦細胞,消耗了我太多的癡心意外,我已為此枯萎,我已不可能再振作。這一切終於結束了,我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我終於可以移情於山水之間了,我終於可以把時光都衝不淡的思念丟在漫漫長路上了!周學士派人把書送到了我手上,厚厚的有五百頁,亦真亦假的自傳讓我亦真亦幻,據說正德朝的曆史文獻就參考了一麻袋,給我的酬勞是一兩銀子,該夠我一個季度的夥食費了吧!

這一年來我幾次發瘋幾次崩潰幾次哭笑不得但還是堅持下來了,學士們就給我這麼點酬勞,這幫文人也太摳門兒了吧,一千個銅板連我半月的醫藥費都不夠啊!我要向上麵的頭頭反映,我逃跑了三次都被郝堂主抓了回來,他說在宛平混這麼久就沒見過我這麼不經事的,說好了不能越級上訪的嘛,這老東西怎麼不支持基層工作啊?我又被關了幾天黑屋子,我接著逃跑了幾次,其中有一次跟我逃跑的“虎頭老太”被打斷了手,既然“虎頭老太”對我這麼好就和她相伴一生也挺圓滿的,我再也不想什麼誥命夫人了,我還是消消停停把心放在“虎頭老太”身上吧,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挑揀什麼呀,我又不是什麼香餑餑,她現在也不是金娃娃了,這樣兩個人倒很般配了!

我和“虎頭老太”公開舉行婚禮後再也不存在求不得這種苦惱了,再也不必渴望解脫了,新婚當天“虎頭老太”說隻能喊她香香,讓我以後別叫她“虎頭”了,怪難聽的!當天很多報館都派人來采訪我們,說著說著香香便提到了她左手被打斷的內情,還當眾宣布三天後在她博客裏會一五一十把學士們的醜惡嘴臉展示給大家,並讓全天下的人知道郝堂主的卑劣行徑。三天後郝堂主引咎辭職,周大學士派老婆錢婉約(也就是錢句踐的孫女)來看望我,說了半天什麼實惠的都沒有,還說他們費了好大勁給我申請了一個“預備壽官”的榮譽封號,走之前還給我留下了近三萬字未采用的自傳手稿和學士們那套老掉牙的評語。

那評語是幾位學士共同署名的,絮絮叨叨拽了好幾篇文中心思想就是說鄒大牛那年不識時務給響馬交了軍糧,我們去鄱陽湖古戰場處死的死刑犯名單上就有他,寫的很明白,這一點江西按察司和刑部都有詳細資料,一個死人身上怎麼可能藏有錢句踐七年後的日記,鄒小牛可能是寧王餘孽的化名,還警告我以後不要和恐怖分子來往,小心反動分子被誅十族牽連到我啊!唯一他們肯定的是朱先生確有其人,原名叫朱璁,是靖難新貴武進伯朱榮的後裔,因和當朝天子名兒同音避諱死後被地方官強行改為朱蒜。官崽子們就喜歡折騰人,不單折騰活人,就連死人的名字也拿來亂改討好皇上,照這種避諱法以後很多字將會失傳,照這種避諱法我們華夏文明就被折磨地體無完膚了!不過香香說這也無傷大雅,連太史公寫書時為避漢武帝劉徹的諱就把漢高祖同時代一位叫蒯徹的說客硬生生改叫蒯通,誰讓人家皇帝是全天下最大的黑社會頭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