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既然自傳已經出來了替死人鳴冤又有什麼用呢,我還是出去散散心吧!聽說今天天橋有廟會,去逛逛也好,順便拿這點可憐的報酬給香香買件首飾也好,畢竟老夫老妻一場我也該送她點禮物啊!倚紅擁翠我不奢求(也求不到),雜耍賣藝我覺得可笑,倒是勾欄瓦肆的說書人引起了我的興趣。那說書人拿起了驚堂木一拍:
列位看官聽我言,江湖風雲奇事多。
館陶錢公壯士膽,英名千古照汗青。
話說前朝正德年間,太監劉瑾為害天下、作威作福、民不聊生,不單向百官索取賀禮,而且動不動就私自對大臣實施去衣廷杖,這廷杖通俗來講就是打屁股,隻不過小孩子打屁股用小棍棍,打大臣屁股就用大板子了!這廷杖的發明權應該歸功於我們的大救星太祖爺,為了教訓那些隻會信口雌黃滿嘴噴糞的文官們,太祖皇帝決定適當時候打打屁股讓他們長點記性,棍棒底下出孝子,廷杖底下出忠臣,這也是君父對我們臣子的一種科學合理的教育手段啊!
俗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打屁股我就用毯子墊著少受點苦,這也是文官集團和皇權鬥爭多年獲得的一項特權,這都是天下皆知的貓膩,從來沒人打破這種平衡。劉瑾也抄襲太祖版權自稱發明出一種一百五十斤的大枷,並揚言凡是去衣廷杖下的活口還有大枷伺候,凡是不向他磕頭的隻能去閻王那上戶口。因此王世貞曾提到“國朝文武大臣,見王振而跪者十之五,見汪直而跪者十之三,見劉瑾而跪者十之八。”戶部尚書王瓊和他後來力挺的新建伯王守仁均因彈劾劉瑾引咎辭職,當時愣頭青王守仁屁股上簡直沒一塊好肉了!王尚書匆匆趕往南京老家,留下十六歲的三子王景隆在北京讀書。疏於管教的王景隆在北京被“京師花魁”蘇三勾引的不思學習,從而演繹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甚至可以說沒有劉公公的板子,就沒有王景隆和蘇三的姻緣。這蘇三跟前有倆丫頭,一位叫翠紅,一位喚作翠香。這翠紅翠香是雙胞胎姐妹,原籍陝西米脂,天生是美人胚子,十二歲那身段那眼神那臉蛋簡直可以要人命了,後來蘇三案後蘇媽媽發配到哈密衛充軍,倆姐妹終於逃離了魔窟,要是沒有蘇三案的牽連說不準他們就是獨一無二的“京師雙生花魁”了!
被解救後的翠紅翠香姑娘開始心情很不穩定,在孤兒院經常需要心裏輔導才能睡去,不久被好心俠客收養去刺客學堂讀書,畢業後又紮根“地煞”刺客組織效忠於國家。百曉生第三版《兵器譜》中稱翠紅為“白銀板凳”,翠香為“白銀虎頭”,排名據說在一百名以內,隻要棄惡從善什麼時候都不晚!正所謂:
煙花從良過錯消,貞婦失守清苦非。
區區幼女何無辜,巾幗豈能讓須眉!
什麼,讀詩文縐縐的,你們不明白,列位看官聽好了我該說說草莽英雄館陶伯了,館陶伯姓錢名句踐,北直隸河間府人氏,自幼喪母,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如果不是寧王叛亂可能早就是正德十四年的武狀元了,他在刺客學堂時就敢和劉公公對抗,別人都學關中話獨他一人堅持原則不學,還在劉公公視察刺客學堂時朝他背後吐了一口唾沫,結果被流放到了陝北。成年後不曉得什麼原因他開始迷戀上了翠紅姑娘,可他卻從沒見過翠紅。
他在寧王府當臥底時碰上一個叫彩鳳的侍妾便以為是等了多年的翠紅姑娘,不久便和彩鳳打得火熱。他這種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會把人認錯呢,有人說他學曆是假的,也有人說這是他敢和寧王死磕的表現,你想連寧王小老婆都敢睡那不是大無畏精神的體現嘛,敢給寧王戴綠帽子那難道不是在反對寧王叛亂麼?我聽內幕消息說南方人很少說官話,彩鳳一說出自己名字錢公便以為是和自己通了多年信的翠紅姑娘,從而一心一意愛上了彩鳳姑娘,並和彩鳳一起上演了他們獨有的愛情劇本。所以當翠紅翠香一幹人等行刺寧王時毫不知情的錢公以臥底身份親手把多年朝思暮想的戀人翠紅交給了禽獸般的寧王,翠紅死那晚淒厲的叫聲並沒能喚回兩個擦肩而過的戀人。一對苦戀多年的愛人就這樣錯過了,真正的愛情之花往往無法盛開,錢公永遠不會知道他親手把愛人送到了大牢,他永遠也不會想到他親手殺了自己的愛人,他永遠也不知道那個多情似他的姑娘一輩子為他守候著,他永遠也不知道可憐的翠紅有多可憐,這一切的一切他至死也無從知道。有時世界是如此荒謬,有時老天爺是個睜眼瞎,也許以前的無情人會變成有情人,但有情人卻難成眷屬,甚至總會有一些不是原因的原因讓他們彼此失之交臂,讓他們相逢似陌路,讓他們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真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