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一過天兒就轉涼了,雨也多了起來,我不知道我還要在這裏呆多久。養老堂的夥食越來越差:油水少了價錢卻長了,每天送來的窩頭越來越黑,偶爾蒸一次小米飯還是夾生的。無論誰都來盤剝我們的口糧,上麵發下的每月四鬥米的口糧現在也減到二鬥了,每天隻能湊合吃兩頓飯了,米少的時候隻能喝點玉米糊糊度日了,據說要把那省下的糧食捐給前線抵抗倭寇的士兵;社區治安管理署的太監兩個月就來視查一次工作,據郝堂主說社區太監們來一次就能吃掉我們一個月的口糧;做飯的老媽子買菜也時不時撈倆子兒給她那四五個孩子多一口飯吃!生在這樣一個年代,誰活著都不容易,年幼的孩子們都嗷嗷待哺呢,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還能要求什麼呢?
死亡離我越來越近,在這裏再有理想再有抱負的人呆久了也會變得沒有希望。養老堂常年沒有什麼變化,我們好似生活在一灘死水中。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生活,每天都是前一天的重複。以前還有寫日記的習慣,在這裏日記已經沒有了意義,因為任何一天的日記都是標準的抽樣,在外麵寫日記最次還能反映出正德朝的物價水平,但是養老堂和監獄有內部通行的票子也反映不出什麼來,所以每每提筆又覺得腦中空空如也,八年的養老堂生崖隻憋了“今天的烙餅真好吃”的日記來供采訪!我們好似生活在監獄裏一樣枯燥,偶爾誰有人來探視所有的人都知道,甚至什麼時候飛進來一隻蚊子都成了大新聞。
古老的故事每個時代都會融入新的元素在裏麵,真正的原始版本反倒無人問津。大家都喜歡編一些子虛烏有的故事來寄托自己的情感,蘇三和王景隆那點捕風捉影的八卦新聞被編得神乎其神,唐伯虎和秋香兩個根本不是一個年代的人都能被拉到一起瞎配對。也許是現實太殘酷生活太枯燥了,我們才用故事來麻醉自己本已脆弱的心靈。
快要中秋了,如果在外麵家家戶戶都該是忙著做月餅的時候了。錢進寶的二娘做的月餅是最好吃的了,我這輩子再也沒有吃過比那更好的月餅了。每年的八月初十錢二娘就開始忙著做月餅,到了十三便能給錢進寶送來新鮮可口的月餅,我們總能撈到點。可是在他二十四歲那年的中秋卻沒有吃到月餅,之後他再也吃不到月餅了。
錢句踐隻不過是一個人,一個獨一無二的人,誰也無法複原出他來。每個人口頭上都宣揚自己訴說的是最真實的錢句踐,但每個人都在利用他來表達自己的感受。我並不有想極力刻畫英雄的錢句踐,隻是說一些生活上的瑣事,說一說我所認識的錢句踐。
畢業後大家都各奔東西,都在為了生存而營造自己的世界。錢句踐是不用找工作的,他的家世不需要他那麼辛苦的活著。我在京城失業那陣就聽道上朋友說錢句踐要結婚,我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窘迫隻默默地守在破廟裏。可沒想到他大婚到京城繞了一大圈,無論我在哪個地方都能看到。遠遠地望見他爽朗的笑容,望到新娘婀娜的身影,後來聽同學說了才曉得他是被父親強迫拉來完婚的,新娘是他五歲就定好的童養媳。洞房夜的錢句踐就跑了出去,家人找了好久才有消息說到了南昌。
京城的流浪生活太艱難了,熟人太多麵子上也過不去,所以沒多久我跑到了山西。我本想晉商遍布四海,就是走鏢不要人看家護院也得要倆幫手啊!沒想到在山西更讓我傷心,最後落的在洪洞監獄混了一段時間。錢句踐不知道聽誰說我困到牢房裏了,還被稀裏糊塗弄了個死刑,開始求他父親使了千兩銀子幫我出來,後來這千兩銀子被縣太爺白白吃了回扣,而這一切當時我一點也不知情。在洪洞監獄見到錢句踐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