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步徙”,這讓許穆夫人對他多看重了幾分,畢竟她遠嫁的許國,雖是一諸侯國,但國力孱弱,遇到戰事以全國之力,也不過是能出戰車百餘乘,步徙四千而已。
兩相一比較,他的夫君堂堂一國之君的許穆公,竟然隻比太行山中的一匪盜頭子強上些許,那自己成什麼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如今這人強馬壯的匪盜頭子來投靠,到底衛國要不要收呢?
雖然施人吉花言巧語,口中連稱“忠君愛民”,但是衛國朝堂不乏聰明之人,他的一些心思早已被人知曉,許穆夫人自然也不是愚笨之人,如何看不出他求取“大夫”的真正目的。
再說施人吉雖一心想更進一步,如今也是士人的身份,但是他的農兵出身始終被人看不起,與真正的王公貴族間更是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階級鴻溝,總是顯得格格不入。也許幾代之後他的子孫受了正規的周禮教育,才能被慢慢被接受進真正的士族階級中去。
又聊了許久,介又傳話說:
“你之所求,夫人已經明曉。並且夫人答應會為你盡力謀取大夫之位,不過條件是你得為衛國取得一千狄人首級,殺殺他們的銳氣,若是有這份功勞保障,相信國君必然會應允。”
狄人頭發打扮與諸夏之民大不相同,孔子說其“披發左衽”,意思是披散著頭發,而諸夏之民多是束發戴冠,平民也多以粗布麻繩束發。因而兩者大為不同,首級極易辨認,不怕殺良冒功。
“一千狄人首級?不算自己淇門邑那次,其餘衛國大軍連番大戰下能否有一千首級的斬獲,恐怕還是兩說,如今竟對自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施人吉心中有些氣惱,思量了一番,有些惱羞道:“夫人所說一千狄人首級,其中可否包含老弱?”
許穆夫人聞之,心有怒意,交待你任務,不思好好完成,反而想些取巧之道,竟毫不避諱地對她一介女流說出要屠殺老弱之舉,可見其果是心狠手辣之人,出身草莽的匪類。
“可!”
這話聲音可不小,倒也不用介人來傳話了。說完她怒氣衝衝從座位上起了身,回轉屋內。
婢女紅鸞自去送客不提。
……
之後冷靜下來的許穆夫人,仍是覺得施人吉部黑山軍算是一股不小的勢力,特別是對目前兵微將寡的衛國來說,更該拉攏每一分助力。於是她來求見衛文公,親自做說客,希望能讓施人吉暫代下大夫之職。
此時的衛文公已經從石祁子大夫處問來了意見,又聽了一耳施人吉的壞話,一心想要回絕了此事,不想胞妹來勸,心下訝異。
“二妹,怎麼你也做了施人吉的說客?他倒是豪氣,此番聽說送出去不少厚禮,看樣子連你也收到了,怎麼卻獨獨忘了孤的那份呢,孤最近可也是窮的很啊。”衛文公笑嘻嘻說道。
許穆夫人從他口中這些調侃之語裏聽出了些許對施人吉的厭惡,隻能先順著他的話說道:“施人吉此人,草莽也,以農兵身份能升為中士,已是格外開恩,偏此人貪心不足,還覬覦大夫之位。若在往日,國君怎麼處理他都可以,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敢問國君,如今麾下有多少人馬?”
衛之朝堂在漕邑立足後,有著宋、曹兩國軍隊的保護,於是國內陸續有遺民前來投奔。從早期的不足千人,到五千餘人,到如今的三萬餘百姓,從中抽兵,如今倒也有兩千步徙,護衛國君左右。
“步徙兩千餘,不過其中甲士甚少,需要其它國家援助。”衛文公如實作答。
“那國君,可知道施人吉麾下有多少兵馬?”許穆夫人一步步引著國君入局。
“民眾多有逃難山林荒野間為盜為匪的,怕他此時也有數百之數吧?”衛文公猜想。
“國君錯了,其部遠遠不止。光直屬軍伍中就有甲士兩百,步徙一千,附屬人馬步徙也有兩千之眾,合計三千餘人。”許穆夫人據實相告。
“竟有如此之數。”這倒是出乎衛文公的意料之外,“然則其多為新募之軍,怕是未有多少戰力吧。”衛文公聯想自己麾下新兵,有此發言。
“雖說如此,但若有一大將之才統帥,則或有不同。”許穆夫人分析道:“縱觀此人過往,已故孔大夫不過隻留給其百餘新軍,然而他能以此破狄營、破湯陰,可見其軍事才能出眾,再有三千之兵為其統帥,興許會有更多奇跡發生。”
“這……”衛文公猶豫。
“國君,舍一空閑大夫之位,得一大將、三千步徙,還有何好猶豫的。國家危亡如此,每一分助力都有拉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