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彌散著福爾馬林的味道，耳邊是開心熱鬧的麻雀叫聲，溫暖的日光照得她睜不開雙眼，她揉了揉，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對麵的電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沙發，閉目側躺的人讓她蹙了蹙眉，心酸酸的，起身抱了被子搭在他的身上。
見他臉龐的青茬胡須若隱若現，伸手觸了觸，莫明地心動，看到他嘴角邊偶然揚起的弧線，知道他又在裝睡，不由捏住了他的鼻子。他強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沒有叮她的額頭，卻緊緊把她摟在懷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用力。她有些喘不過氣，笑著想推開，放棄了。
他一直是悠閑地過日子，從未像昨天那麼匆忙，自己隻是發燒，連累他擔心了半天，他肯定趁自己睡著的時候，來了好幾次醫院，晚上又在沙發上睡了一宿，他這輩子一定沒這樣被折騰過吧！
躍東，謝謝你！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意外。
她望他的懷裏鑽了鑽，“剛才我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踏上了奈何橋，我以為我什麼都沒有了，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這個人世，可當我回首的時候，我看到了你，原來我還有你，讓我可以眷戀著留戀著，所以我又回來了。”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
“我一直在安慰自己，人都是要死的，早和晚都是時間的問題，所以我從來都不怕，可是現在，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我就這樣走了，什麼都沒帶走，卻帶走了你全部的感情，你會傷心會痛苦會忘不掉我”鼻子酸酸的，她趴在他的肩上，“你不會的，對不對？”
就是這個原因，她才瞞著他一直到今天嗎？她才盡可能地讓他心安理得的離開？
“思嘉”他在耳邊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仿佛一千遍都不厭倦。
還想繼續追問剛才的問題，他卻湊到了嘴角邊，有淡淡煙草的味道，是她迷戀的味道，這個味道沒有消失，也不會消失，還將一直延續。
病房外。
林躍東停放在門上不知所措的手終於選擇了衣袋。
樓梯口透著北風，吹涼了額頭冒出的熱氣，也吹涼了他急不可待的熱心，點燃了嘴邊的煙，猛吸了一口，大腦頓時冷靜下來，清醒了許多。
匆忙地踏步聲驚擾了空氣，卻驚擾不了他的思緒。
“林先生，”護士急切的聲音似乎尋找了他很久，見到他後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找到女朋友了嗎？”
他點點頭，輕吐了口中的煙，夾帶的歎息，掩不住心中的無可奈何。
“找到就好，昨天她跑出去的時候，嚇死我了，怎麼都攔不住，也不知道怎麼聯係上你？還好，她沒帶走手機。”護士肆無忌憚地熱情解釋著，“今兒早上，我值班的時候才發現她換到了特護區，林先生，她還好嗎？”
他“嗯”了一聲，“她很好，沒有我，也許會更好。”
她驚訝地望著他，想問為什麼，看他低頭笑了笑，沒有一絲的開心，卻很是苦澀，又把話堵在了嘴邊。
他撚碎了煙，扔進了垃圾箱，轉過身準備離開，突然回頭對她說，“不要告訴她，我來過。”
她“噢”了一聲，怔在那裏。
多年以後，她告訴她的同伴，曾經的那個下雪天，她看到了一個孤單的背影，讓人忍不住心酸和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