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也是這樣的寒夜。
在家溫習功課,急促的電話告訴他,最愛最親的人出了車禍,當他匆忙趕到醫院的時候,隻能像現在這樣,呆坐在手術室門口。
躲在樓梯間,他點燃了人生的第一根煙,也看到了一個蜷縮在牆邊手足無措瘦弱的身影,她坐在冰涼的台階上,環抱著自己,把頭埋在腿上,渾身顫抖著。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樣子,隻是感覺她望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他有了莫明的衝動,走到她身邊,緊抱住了她,她沒有叫喊沒有害怕,躲在他懷裏哭了,好像也把他心裏的淚哭幹了。
急救室的門“哐當”開了,醫生匆匆走了出來。
趙棟明起身迎了上去,急切地問“醫生,她怎麼樣了?”
“你是她家屬嗎?”
“我是她丈夫。”
醫生訝異地看了看他,身後傳來軲轆的轉動聲,趙棟明正要上前,被她製止了,“病人需要休息,你跟我來。”
看他皺著眉頭緊拉著病人的手不放,她歎了口氣,“我想跟你談談她的病。”
她不過是昏睡在他的車上?
她一直健健康康地活著,她怎麼會生病?
趙棟明愣了愣,望著那張安詳的臉漸漸遠去直到病房的盡頭。
窗外的雪積滿了院落。
她喜歡雪,下雪的時候會纏著他踩影子,她說要藏在他的影子裏跟著他一起行走,這樣他走到哪兒都不是一個人。
靠在冰冷的牆上,他依舊像十年前點燃了煙。
“你不知道她患的什麼病?你不是她丈夫嗎?”
“她有遺傳性心髒病,病發估計有兩年了。”
“送來的太晚,我們也無能為力,你要有心理準備。”
醫生的話像根長釘,每一句都有千斤重,深深敲進他的身體,錐心般痛,如果痛能換回些什麼,他情願就這樣痛下去。
她怎麼能那麼殘忍?讓他日思夜想迷迷糊糊地過了兩年,甚至還想讓他渾渾噩噩過完這輩子。逼著他離開,逼著他放手,讓他丟下她去過她想的生活,他恨她,恨她為他安排好美滿的一切,更恨自己像個呆瓜找不到影子中的她。
熄了煙,他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沉重,打開房門的手亦是竭盡全力。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嘴角邊蕩漾著笑魘,就在三個小時前,她亦是這樣的表情,很安靜很滿足。
“先生你好,這是你太太隨身攜帶的物品,現在交還給你,麻煩你查收後在這裏簽字。”護士遞過錦盒。
他呆望了一眼,空格內畫了兩筆。
白色的方巾旁是一條鉑金鏈子,兩樣他都很熟悉,方巾是那天她手傷時包紮用的,鏈子是他過生日時買給她的。
上麵穿了一對一模一樣的指環,他更是熟悉,她曾說,隻要是他送的,都是她最寶貝的,一輩子都不會丟的。
她的手還是那樣芊細,他取下指環套在了無名指上,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這輩子,她都是他的妻子,逃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