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唐建宇陡然睜開眼,額頭上沁滿汗珠。天已經黑透了,沒有關閉的窗簾安靜地垂掛在窗戶兩邊,曖昧的天光從室外透進來,凝聚在男人的汗珠和雙眼裏,形成細碎的光點。唐建宇一進門就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起身後留下一塊一時不能複原的凹痕。“呼……”他站在飄窗前,掐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不停地深呼吸去平複夢裏一場塌陷帶來的心悸。
客廳裏沒有人,角落裏老式的落地大木鍾沉默地搖動著鍾擺,時針指向十二點。“竟然睡了這麼久。”唐建宇看了看父母的房間,暗想他們可能已經睡著了。他不知道想做些什麼,吃點東西或者洗個澡,都可以,隻是絕不能睡覺!
唐建宇站在客廳邊沿的台階上,看這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熟悉到即便在黑暗裏,所有的陳設也可以一目了然。男人伸手按住心髒的部位,隔著衣服、肌膚、血肉和骨骼,他清晰地感覺到這個血淋淋的器官在扭動,掙紮。“哈哈!”唐建宇毫無預兆地笑出了聲,突兀的笑聲在靜謐的室內被放大到極限,正如一直沒來及處理的情緒,在此刻積累到了頂點。
他笑自己長期以來的自欺欺人,以為和她隔著幾座城,以為絕口不提,自己就能完全擺脫情感的控製!隻是表象罷了……現在,在自己最熟悉的空間,沒有任何幹擾的情況下,所有的神經都在黑暗的掩飾下探出肉體,在空氣裏具象成布滿細針的荊條,從頭到腳緊緊地纏繞著他,勒緊,千瘡百孔也無處申訴。
“阿宇!”燈忽然亮了,唐母穿著長袖睡衣站在房門口,吃驚地看著神魂分離的唐建宇。“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鞋子都沒有換,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家……”正說著,唐父也從房間內走了出來,站在太太身後,唐母轉頭跟丈夫說:“你看看,他回來一點響動都沒有的!”唐父打量下兒子木然的姿態,對妻子揮揮手,“哎呀,趕緊去睡覺,什麼都要告訴你一聲啊?”
唐母嘀咕了兩聲,被丈夫連拖帶拽哄回房間。唐父離開前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唐建宇隻是動了動眼珠,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父母房門關上的一瞬間,唐建宇眨了眨眼,他先去關了燈,在開關處徘徊了片刻,突然“噔噔噔”衝上二樓,提著自己的外套又衝下來,穿過偏廳、玄關,衝下走廊,肩膀匆匆擦過院子裏留著殘香的玉蘭樹,留下顫巍巍的樹葉。
聲浪夾著複雜的氣味撲麵而來,眼前觥籌交錯,燈光回旋,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狂熱世界。夜半一點的酒吧,正是寂靜中遊蕩的靈魂聚集的地方。沒有人接待,甚至連多看他一眼的人都沒有,唐建宇穿過人群,避開散發著香味朝他扭動而來的肉體,徑直往吧台走去。
四麵環形的黑色石台,裏麵站著兩位年輕的酒保,一個帥氣一個風流,他們背後是放滿各類酒水的透明酒架,在燈光的照耀下剔透炫目。“哇,先生!等人嗎,先喝點什麼?”風流的酒保更加老練,先繞到唐建宇麵前接待了他。唐建宇目光呆滯,看著遞過來的酒水單一言不發。“我給您推薦一款吧!”梳著莫西幹頭的人擦著小搖酒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