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鄭喬智從工部回來,進了門,伸手等著夫人過來更衣,半天卻沒人過來,不悅的嗯哼幾聲,菊影牡丹等幾個大丫頭方才慌裏慌張的從裏頭屋子跑出來,給他擦臉換衣。
“你們奶奶呢?”二老爺不悅的問道。
“老爺,你快進去瞧瞧吧,才剛尋死覓活的,上吊的繩子都拋上了梁,要不是我進來看見,怕不出事?”憐未花從裏麵走出來,擰眉道。
“又怎麼了?就不能讓我省一日心?”鄭喬智歎一聲,邁步進去。
周夫人正麵朝裏躺在炕上,身子一抽一抽哭的厲害。
鄭喬智歪身坐到炕沿上,伸手去摸她的頭發,被周夫人一甩手打開。
“夫人,你這是為何?有事隻管說出來,我替你解決。”鄭喬智柔聲道。
“你替我解決?你說的倒好聽,你能解決什麼?上次說要分家,你罵我糊塗心腸,要打要殺的,饒就這樣的好,天天讓你們家人騎到我頭上拉屎撒尿,你終於滿意了?”
周夫人翻身坐起來,哭著罵道。
鄭喬智掏出自己的帕子,給她擦眼淚,卻被周夫人一把奪過去,擤兩下鼻涕,嫌棄的丟到一邊,哼道:“一股醃臢味兒,我沒有心腸管你,她們也不管你?連個手帕子都不給你換?”
鄭喬智硬是將她摟到懷裏,低聲笑道:“你不管我,誰也管不了我,我隻聽你的。”
“少在我跟前甜言蜜語的哄,我又不是三歲孩子,給個糖塊就當是沒事發生一樣。”周夫人在他懷裏掙紮,伸手掐他的肚子,他卻愈抱的緊,任她掐去,就是不鬆手。
倒底是周夫人心疼,怕掐壞了他,鬆了手,任他抱著。
“夫人呀,我知道你為這個家操勞了,若是什麼人得罪了你,我這給你賠不是了好不好?”鄭喬智笑道。
“你先不用急著給我賠不是,你隻說,今天家裏發生的事,你知不知道?”周夫人拭了拭淚,問著他。
鄭喬智哏了一哏,微微點頭:“你是說,大老爺無緣無故的將青明叫了去,打破了頭這件事?”
“還有呐?”周夫人雙目炯炯的盯著他。
鄭喬智清清嗓子,聲音低一低:“大太太當著丫頭的麵,打了姝兒一耳光的事?”
周夫人的眼淚又流下來,重重的點頭:“原來你什麼都知道,卻隻是裝作縮頭王八,諸事不管是不是?”
鄭喬智伸手給她擦擦眼淚,自己卻苦笑不得:“我說夫人啊,老子打兒子,婆婆管媳婦子,你倒教我一個當叔叔的去管什麼?也無從管起啊。”
“他們這哪裏是管青明兩口子,分明是衝著我們二房來的。”周夫人道。
鄭喬智搖頭:“夫人你多慮了,姝兒如今在那邊做媳婦兒,她的脾氣擰又不會哄人,遇上大太太那樣的,哪有不挨打的?這件事在姝兒未嫁之前,我可就提醒過你們,你們隻是不聽,為了救舅老爺出來,非要這麼做不可。“
”若是她做錯了事,挨了打,我也不說什麼,這明明無事,卻挨了打,叫我心中如何能平?就是不看姝兒的麵,也要給老爺您麵子是不是?哪有當著丫頭下人的麵,就打孩子臉的?“周夫人嗚咽道。
”不是說端錯茶麼?”鄭喬智問道。
“端錯茶就要挨耳光?我嫁過來也快二十年了,怎麼未見哪個丫頭子因為這事挨主子耳光的?我也曾經給老太太端錯過茶,怎麼不見老太太打我耳括子?
我就不信,銀瓶兒她們從來未弄錯過東西,怎麼偏到了姝兒這裏,就要挨打了呢?”周夫人道。
鄭喬智有些無言以對。
其實他聽小廝說了這事後,也覺得大太太做的有些過了,不過一個新婚的媳婦子,就算有點錯處,也該包涵包涵不是?
當初徐連鳳嫁過來的時候,可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比起做媳婦,徐連鳳不見得就比周姝好到哪裏去。
徐連鳳可是連新婚第二日向婆婆獻茶這樣的規矩都忘了,直睡到日上三竿,快到晌午才過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尚幫她掩飾,說新婚小兩口戀床,原不是什麼大事,不用大驚小怪。
如今這事也是奇了,鬧成這樣,老太太必是知道的,這老人家平素最煩無緣無故打罵人,這一次竟充當了聾子的耳朵,啞巴的舌頭,不聞不說。
既然老太太都未出聲說要管,他又怎好出麵去管,卻不顯得他們二房小氣?
“老爺,這個家實實待不得了,我娘家哥哥昨日來說,工部在杭州有個缺,要不你去補了,咱們去杭州過罷,那邊又田又有院子,樂得逍遙。”周夫人拿他的袖子拭著眼淚,哭道。
鄭喬智鬆了手,重重的歎口氣,手握的卡卡作響,卻隻是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