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合縱抗秦,輯離可是費盡心思,讓各懷鬼胎的四國聯合在一起,談何容易。為此,他還下了軍令狀,不成功,便成鬼。
那就拚了吧!
嬴政、龍陽君、韓非、王翦。他們無不是超一流的將領,在任何時代都是最耀眼的存在,如果將他們錯開,他們都會雄霸一方,建立不朽的功勳。可命運偏偏如此捉弄,將他們放在了一個朝代,這一場淘汰賽,贏的人,將奪得天下。輸的人,將傾盡所有。
戰爭打得異常激烈,屍骸蔽野,血流成河,積怨滿於山川,喊殺動於天地。雙方的損失都極為慘重,而嬴政終究是吃了將弱兵少的虧,隻得退守城池不出。
龍陽君乘機切斷了嬴政後方的糧草供給,將城池死死圍住。
秦軍很快彈盡糧絕絕,竟然出現了人吃人的慘劇。
嬴政在煎熬中又過了幾日,已是深夜,秦王還是無法入眠。親自登上城樓,看著一隊隊巡邏士兵走過,不禁悵然失落。而憑樓遠眺,不遠處便是敵軍的營地,那裏燈火通明,卻寂靜無聲,顯然他們也極為疲倦,紛紛睡去。
想到祖宗基業將毀於一旦,嬴政不禁長歎一口氣。
這可如何是好。
自己兜裏雖然還有兩個刀幣,但又能去收買誰?他可以攻擊姚賈、收買郭開、誹謗李牧、炒掉廉頗,卻拿龍陽君一點辦法都沒有。
難道,就這樣徹底完了麼。
嬴政可不是這麼輕易放棄的主。關鍵時刻不放棄,絕望就會變成希望。
突然聽見一陣戚哀的哭泣聲,嬴政尋聲望去,竟然是一個年輕的士兵,他估計也就十六歲,臉蛋還很稚嫩。嬴政好奇走過去問道,“你哭什麼?”
那小兵也沒見過大王,不知道嬴政是秦王,便抽噎道,“我想回家。”
打了這麼久的仗,想回家也不奇怪。
嬴政腦袋裏突然閃現一絲靈光。
秦軍想回家,敵軍何嚐不想呢?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於是命屬下取來了築,自己坐在城樓上敲起來高唱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這時遠處的敵軍之中產生了一陣騷亂,就像被嬴政的築聲驚醒一樣。築本來就以其悲愴的聲音而聞名於世,配上《詩經》裏的《采薇》,詠出了戍邊征戰生活的艱苦、強烈的思鄉情緒以及強烈希望和平的心願,讓聽到此曲之人如何不肝腸寸斷。
這些聯軍士兵本來就愛唱《采薇》,但還是頭一次聽到如此悲慟的音樂,感覺整個靈魂都在哭泣。許多士兵紛紛走出營地,尋找聲音的來源。有的情不自禁地跟著默聲吟唱,有的忍不住失聲痛哭。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秦軍裏的士兵聽到此曲,也大感震驚,紛紛尋聲而來,大家都在黑暗中圍成一團,聽嬴政敲著築,唱著歌。
小時候嬴政就愛玩樂器,不過呂不韋製止了,說這東西玩物喪誌,將一代音樂巨匠就扼殺在搖籃裏了。嬴政也就偶爾彈彈箏,敲敲築。不過天才就是天才,就算是業餘的也是驚天地,泣鬼神。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昏迷中的溪雅突然坐起身來,“什麼聲音?”
一旁呆坐的龍陽君嚇了一跳,他還以為溪雅一輩子就昏在床上了,他的營帳隔嬴政比較遠,所以寂靜一片,輯離根本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你又在說什麼胡話。”
那聲音極其微弱,讓溪雅聽不真切,不過她能在八百米外認出全身裹著的嬴政,自能隔N遠聽到嬴政的歌聲。她都不知道這悶騷男會唱歌。那歌聲聽得人心好痛,讓溪雅忍不住淚流滿麵。
龍陽君被溪雅突如其來的哭聲搞懵了,他以前一直不懂為什麼倬伊就架不住溪雅哭,現在當他自己陷入局內才發現,這女孩的淚水有極強的穿透力,讓人瞬間就感覺溺入水中,無可自拔。一刹那間,他忘記了身份,忘記了立場,願意做一切,隻求眼前這個崩潰的女子停止哭泣。輯離不由自主地拍向溪雅的背,道一聲,“別哭了。”他說完就被自己的怪異舉動給嚇到了,瘋了麼,幹嘛安慰她,她也許又是裝的。就如同她裝純裝萌裝傻裝暈裝死一樣,都是假的。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