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男人深邃的眼眸裏似有什麼東西碎裂而開,接下來就是放遠開來的空洞。
俞斯言是嗎?你說我們在中國的第一次見麵會是什麼時候?我得好好計劃一番才是,才不至於讓你驚訝?理應會驚喜不是嗎?
不一會兒,如他所說,那男人似是感受到了什麼,緩慢地睜開眼睛,靠在木板處的身子抑製不住,身形微微顫抖,沉悶哼聲,嘴角幹澀。
他艱難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讓他本就混沌的眼神更加迷茫,直到一雙疲憊的眼睛落在站在前麵的男人。
他從身子的角度望去,隻看到一張魅惑眾生的側臉,迎著淡薄的落日餘暉,流淌著微亮的光彩。那道欣長的身體,卻像是站在高處睥睨眾生的修羅,臨風而立,黑色風衣翩然而起。
男人混沌的眼神透著明顯的不解,這幫人是誰?如果要置自己於死地,自然不會等到自己醒來,若是救自己,也不會看他一身傷置之不理,所以,是想要從他這裏知道些什麼?
不管是為了什麼,他自認為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道的人,被那名少年不分青紅皂白直接追殺,若不是自己是跟著以前的老大學習了一些伎倆,也不至於還留有一條命逃到這裏。
這群人想知道什麼告訴他們便是了,何況自己是沒有把握能給他們想要的回答。
至於是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他心裏是心虛的,想到那日俞斯言說的話,自然是知道遲早是要還回來的,隻是,沒想到那人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竟然想要了他的命。而那名女生,不用想必定是對他有重要的意義。
心裏已經是百轉千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男人沒有察覺到站在階梯上的男人已經慢慢勾起唇角,無害的淺淺笑容夾雜著一絲危險。
直到男人遞給Ben一記眼色。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到了這裏?怎麼受的傷?如果有一絲隱瞞,你也是清楚的。”
Ben尖銳的問句投去,淡淡的不地道中文語調卻讓人不寒而栗。
男人心裏已經是泛起千層漣漪,這幫人會不會救他是一回事,但是若想要他的命,一言不合也是絕對有可能的。
到了現在這個處境,他不得不處處小心,他突然很想保全這條賤命。
這個說話的男人竟然不是中國人,餘光裏瞥到他寒冷的視線他有些氣虛。
不經意間抬頭,對上那個妖孽男人淩冽的眼神,看出他似乎再沒有多餘的耐心,他卻是緩慢開口:我是本地人,因為醉酒起了色心,所以被那女人的男人手下追殺,身上的傷口自然是被那人弄的。
男人秀氣好看的眉梢輕輕挑動,嘴角浮上抹不明意味的笑容。優雅地俯下身坐下,一雙嫵媚的雙眸若有若無地落在階梯下男人的身上。
醉酒起了色心?真是有趣。這種人卻是最好控製的,今日救了他一命,不信他今後不賣命,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手段。
他斂住神色,不動聲色地道:“那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被別人特意派過來別有用心的呢?所以你此時的現況,我可以理解為苦肉計?”
男人聽完身體不由得一震,手心一沉,垂眸看著那愈發危險的眼眸,心裏忐忑不定。
此人真是心機深沉,自己與他素不相識,無冤無仇,所以他是不會一心置自己於死地,隻要回答好了,問題就迎刃而解。
想到這,他臉上的陰晴不定最終褪去,輕歎了一口氣,臉上卻很平靜:
我想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除去你的懷疑的證明,隻是我想你一定也找不到判定我是別有用心的證據。如果今天你放我一條生路,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不管有沒有用,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人小心一點是無可厚非的。
頓了一下,他抬起那雙恢複正常的雙眸,一字一頓道,“如果你覺得我變成這幅副模樣就是為了編謊話做假戲騙你,”他麵色淡然,眼中卻閃過了一絲自嘲,“那你絕對想錯了,我雖然貪色,家族興旺把握在我手上,怎麼會不知輕重?”
麵對你這樣的淩冽的人,誰會去自討沒趣?
他經曆了一番生死,卻好似一夜成長一般,這世上,永遠都是弱肉強食,如果非問為什麼如此落魄,隻能怪自己勢不如人。
突然發現自己說的話已經太多了,他微微仰頭看向那名一臉從容,神色自若的男人,心裏驚訝此人的城府之深,如此年輕之人聽完這些話卻絲毫不為所動,怕是能與俞斯言那人旗鼓相當。
不管能不能活命,他都認栽。
空氣裏透著股淡淡的苦澀血腥味,夜幕悄無聲息地降臨。寒風從敞開的門外襲來,他忽然迭聲地咳嗽,略顯肥胖的臉上是困頓的疲態,靠在牆披上微微喘氣。
良久,一道沉穩的聲音打破沉寂。
“Ben,把他的食指用無菌袋包裝起來,裝進塑料口袋,放置些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