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橋山中學便是來到上城,來到曾經的該縣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來到清代橋山書院的遺址,來到父親曾經供職的糧食局的舊址,來到我久別不再的出生地。
我懷著朝聖般的執著去尋覓,試圖在這塊物華天寶、蒼茫厚重的黃土地上找到曆史的記憶與神奇的發現,但一切都麵目全非,讓人失望,皆被歲月的風煙浸蝕塵封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通往上城的古樸肅穆的軒轅街,以及軒轅街裏無規無則石板鋪就的通衢甬道,還有錯落參差呈階梯狀修建的民房屋舍。而我的出生地在哪兒?
我走訪了一些居住在上城的年長者,他們告訴了我老爺廟所在的遺址,但又不無遺憾地說,你是找不到了,早在六十年代“文/革”期間該廟就當做“四舊”毀掉了,至於旁側的民房——我家租住的桂蘭家的窯洞,也被政府拆除征遷了,現今的城關街道辦就是在那舊址上建起來的。我無奈了,像久別故土的遊子歸來後麵對失去的家園而心生焦慮,隻有久立在無處尋覓的出生地上茫然無助,喟然長歎!
但我還是很快從失意中解脫出來,因為我畢竟在45年後又回到上城,回到童年的搖籃!盡管這個“搖籃”成為遠去的記憶,成為不可複製的昨天,但她在我心裏是清晰的,神奇的,不可磨滅而富有詩意。
我所在的上城學校這個地方,就是原橋山書院的舊址,設立於縣舊典史署西,因北枕橋山,故名。光緒三十一年(1905)改為高等小學堂,後改為鄜州師範。這個記載是真實的,可以從《黃陵縣誌》查閱的。而那上麵鐫刻有“橋山書院”的石碑,在我後來編纂黃陵中學校誌時,曾走訪了幾位當事人,他們都親曆親見過這塊石碑,說是出土後,完好無損,上麵刻的“橋山書院”四個字清晰可見。後來被縣教育局知道,要將這塊碑收藏研究,就雇人將其運走了,不料在拉運途中,石碑從拖拉機上顛蕩掉在地上,壞成兩節。盡管如此,但仍不失其研究價值。可遺憾的是,我向親曆親見這塊石碑的當事人去刨根問底,追本溯源,最終還是斷了線。再問,說法各異,有的說,被省城裏的人收藏了,被誰收藏了,又說記不清。有的說,石碑斷成兩節後,就被遺棄到河穀裏了,莫衷一是,不一而足。我原本想找到這塊橋山書院的標誌性牌子,將它上麵的字拓帖下來印在《黃中校誌》裏,以印證橋山書院是黃陵中學的前身,卻事與願違,憾然不已,就有點兒怨天尤人,憤憤不平。縱然碑子丟了,卻不會影響橋山書院的存在。這是肯定的。然而我還是為這一珍貴的活的史料的廢存而深感惋惜。
但惋惜之餘,又為能來到上城橋山中學教書而慰藉。因為清代的橋山書院,民/國時的鄜州師範以及解放後設立的陝甘寧邊區黃陵聯合中學,莫不是在上城建起來的。她們是黃陵中學的前身,與該校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有一脈相承的血緣關係,黃陵中學的深厚積澱與發展壯大離不開她們的滋養和潤澤。是的,樹高千丈,葉落歸根,根深才能葉茂啊!
值得一提的是,聽父親說,如果他能在上城鄜州師範把學上完,應該是民/國初33級,就是公元1944年的初中畢業生。可惜的是,那年高小畢業升入鄜州師範,開學後隻到學堂注冊報了名,就因其父病故退學了,從此再也沒有進鄜州師範讀書,負起了養活全家的重擔。但父親畢竟去過上城的鄜州師範,在初33級的報到冊上寫下了名姓,就可以算得上該校的成員了。這是臨解放時父親首次上城之旅。解放後,他又供職設在上城的縣糧食局,將家安在上城老爺廟附近的一孔窯洞裏,如此說來,父親與上城有著難以割舍的不解之緣!而他於1957年攜家帶口離別上城,被下放回家勞動,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父親離開上城後直到去世再也沒有回到故地,尋訪老友。而他的兒子——出生在上城的我,卻在漫長的45年後攜風帶雨孤獨歸來,這是“子承父業”因緣而來麼?這是在實現父親未了的心願麼?這是怎樣的一種緣分?!
是的,身居上城這塊文化底蘊積澱厚實的地域,我常常會去觸摸感受到橋山書院、鄜州師範和黃陵聯合中學那段凝重的曆史,盡管鉛華洗盡,風流遠去,但她們卻在上城橋山留下了堅實的足跡。我踩著這一串串的腳印,去穿越漫長的曆史空間,就會被撲麵而來的濃鬱的古風雅韻所浸染、所震撼,然後伴隨著這股蒼涼氣息,融進生生不息的曆史長河??????
我還會去我的出生地——不複存在的老爺廟遺址,駐足觀望,徘徊徜徉,尋找童稚的蹤跡,生命的搖籃,盡管這裏的一切蕩然無存,但仍能聆聽到童趣的心音,觸摸到淒美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