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哭。的確不辜負這名兒。時辰應該已經三更多了。這山穀寂靜得嚇人,遠處時而有磷光閃過。
霍天厭看那四周荒野空曠,天邊竟無一顆星辰,雖是久在野外度日慣了,但看這穀中漆黑一片,偶爾一聲鴉叫,反而愈顯寂寥,饒是膽兒大,也止不住心兒咚咚跳個不停。
霍天厭因自幼便在那野地裏過夜,竟練就了一雙夜眼,在這黑夜裏看物比那平常人要強上許多。一進這山穀,霍天厭便覺得地上坑窪不平,磕磕絆絆,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方看清地上散落著零星的白骨。四周的樹木仍是光禿禿的,在風中搖晃著,乍一看,似魔鬼在張牙舞爪。
霍天厭終於找到一個稍顯平整的地方,靠著一顆樹幹坐了下來。許是走的路太長,感覺兩腿竟似灌滿了鉛,再也不願抬起來。
霍天厭先還靠在樹幹上,用力睜著兩眼,望著天邊的黑雲,暗自計算著時辰。卻隻挨了不大一會功夫,便再也撐不住,合著眼睡著了。朦朧中,霍天厭覺得眼前一晃,竟看到一個披頭散發、一身白紗及地的女鬼倏忽間飄了過去,霍天厭一激靈,才發現身前身後竟圍著五六個孤魂野鬼拿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其中一個竟是計兒,扭頭看,這一個不是那高淩嘛。霍天厭覺得頭發根豎將起來,後背冰涼一片。突然,那高淩笑了起來,一隻手在自己脖頸上輕輕一轉,竟把頭摘了下來,頭在手中卻愈發笑得厲害了。霍天厭大恐,欲站起來逃走,兩隻腳偏偏卻不聽話兒。欲張口大呼,嘴兒竟也無法張開。突然,高淩一張口,吐出一條足有一尺長殷紅的舌頭,奔著霍天厭舔過來。霍天厭終於“啊”的叫出來,睜開眼,方曉得卻是一個夢兒。霍天厭愣了半晌,才明白身在何處。脊背上尚兀自冷汗直流。盯著天空望了老半天,發現卻隻有一小會兒的功夫,離天亮卻還要兩三個時辰。這下反而再也睡不著了,半靠在樹幹上發呆。也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困意又生,耐不住,迷迷糊糊得又睡將過去。這一覺再醒來,天卻已發亮了,霍天厭覺得身上發冷,想起那高淩素喜耍弄人,怕根本沒把昨夜的話兒放在心上,想了一想,拿定主意,還是回泰安城去,高淩若是當真,便與他教了這個朋友。若是胡鬧,便去找到計兒,去別處討生。
霍天厭站起來,活動一下手腳,便要出了山穀回城。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踅回來,在地上摸了一塊黑石頭,在那樹幹上劃了劃,倒也管用。便將樹皮揭下一大塊,用黑石頭在上麵畫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的臉上用黑石頭塗了塗,意思是指自己。另一人在前麵耍劍,黑臉的在後麵也學著去做。霍天厭自忖這下,那高淩若想耍賴恐也不成了。
霍天厭沿著山穀小道向外走,轉了一個彎,前麵是一片小樹林。募的,聽到兩聲低喝,便有兵器撞擊的聲音。霍天厭一愣,此處便是白日裏,都鮮有人至,這般時候怎的有人,莫非是強盜不成。偷偷向前走了幾步,躲在一棵大樹後偷窺了一眼,卻被驚的跌倒在地,欲起來逃開再也挪不開步子。
隻見在那樹林中十來步遠處幾個黑衣蒙麵之人,各持一把鋼刀,圍攻一紅臉虯須、身著紫袍的一個大漢。那大漢持著一柄二尺多長的大棍,在黑衣人的緊逼下,居然不落下風。大漢身上滿是鮮血,也不知是受了傷,還是對方的血濺到了身上。大漢手中的大棍呼呼作響,那幾個黑衣人一聲不吭,隻是拚死前逼。霍天厭在樹後看得膽戰心驚,腿肚子不聽了使喚,在那兒動彈不得。募的,聽得那大漢大吼一聲,一躍縱起數尺,竟然絲毫不防範似的,將空隙閃出,黑衣蒙麵人瞅準機會,一齊撲將進去。卻見那紅臉大漢趁下落之際,將大棍掄圓,畫了個圈兒,正掃向黑衣人的頭頂,隻眨眼間,那幾個黑衣人似約好了般,倒在了地上。那大漢也是悶哼一聲,跌靠在大樹上。原來大漢打中黑衣人之時,也被那左邊的黑衣人用刀砍在左臂上。霍天厭嚇得一閉眼,再睜開來,卻見那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突地冒起一陣刺鼻的白煙,轉瞬間,那屍體眼睜睜便化成了一攤血水。霍天厭隻覺得一陣眩暈,肚中有物上泛,直要嘔將出來。
卻見那紅臉漢子定了定神,猛地大喝一聲:“那樹後的是什麼人,還不快滾出來。”跟著一道光閃過,霍天厭嚇得渾身一抖,方看清楚自己隱身的樹上插著一柄明晃晃的鋼刀,刀身兀自在那裏顫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