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事情異常順利,恰好周淇婭在本市最中心的小區有一套單身公寓。房子不大,一室一廳而已,難得的是地理位置絕佳,又是精裝標配,因此按市價抵得上在城區地段的三室二廳,是周父在周淇婭大學畢業時送的禮物。
周父經營著一家廣告公司,為人豪爽,但原則分明,在業界有著不錯的口碑,發展蒸蒸日上,周淇婭也稱得上是小戶千金。大學裏她赤誠如火的性子很得青睞,心高氣傲的世家千金都對她另眼相看,偏偏,她選擇和毫無背景的葉瀾形影不離。所謂緣分,實在妙不可言。
從電視直播中看到蕭染和嚴夙錦訂婚的消息,周父頗為疑惑地叫醒了通宵遊戲還在昏睡的周淇婭,依稀聽女兒說過,這個風度絕佳的蕭氏總裁是她最好朋友的丈夫。
周淇婭揉著惺忪睡眼不甘願地挪到電視機前,睡意瞬間潰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實在是蕭染素日好丈夫的形象過於深入人心,在狠狠掐過自己的臉頰確定並非自己幻聽後,周淇婭憤怒了。不論是怎樣的包裝手段,都不該拿人心來作陪襯。畫麵裏的濃情蜜意即便是做戲,落到葉瀾眼裏,也是刀槍劍戟。而情傷,無藥可醫。
她咬牙切齒抱著電視質問,在周父的提醒下,才抓起了車鑰匙,風一般地趕往發布會現場。然而,她沒能揪住蕭染的領子厲聲喝問,好在公眾麵前攪黃這場喜事,兩個集團的聯姻,敢上新聞直播的,保全工作自然滴水不漏。
周淇婭左騰右挪都無法溜進現場,隻能看著屏幕上那一對男女巧笑倩兮,一肚子邪火無法發泄時,蕭染的秘書悄悄地拉住她,塞給她一串鑰匙,說是老板吩咐,請她一定照顧好葉瀾。
在車水馬龍中再一次上演著急速狂奔,周淇婭憂心如焚。蕭染能在忙亂之中,從門口那一點騷亂發現她,進而殷殷囑托,如此的心細如發怎麼看都是對葉瀾的情深意切,怎麼就還能不動聲色地麵對著媒體,繼續著足以亂真的緋聞。特意讓她照顧葉瀾,是不是意味著葉瀾此刻處境堪憂?
當她終於衝進房門,驚覺屋裏詭異的高溫,急急火火踹開浴室,看到裹著毛毯昏倒在浴缸裏的葉瀾,淚就忍不住地下來了。籠頭還在汩汩地出著熱水,地上也積了不少,整間浴室熱氣騰騰的,隻有葉瀾無意識地喊冷,那一聲,細如蚊聲。那一聲,將她擂如戰鼓的心跳放緩,轉成酸澀的節奏。
費了不少勁,周淇婭才把迷糊的葉瀾挪回床上,解開濕重的衣服,看到原來白皙的肌膚被紅腫覆蓋,局麵起了成片的水泡,慌忙找了幹淨的毛巾,汲了冷水,也不敢擦拭,隻好輕輕按壓著創口。如此反複了半個小時,又從廚房翻找出麻油,用棉簽蘸了塗擦。
一番功夫,葉瀾還是昏睡不醒。周淇婭望著她已回複蒼白的臉,連呼痛皺眉都顯出的荏弱,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她與記憶中那個明媚的影子重疊起來。那場變故,對葉瀾打擊巨大,以為在蕭染的嗬護下,能夠驅散陰霾,可她笑著說自己幸福,眉宇間飛揚的神采卻越來越淡,也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大學裏恣意縱橫的日子久得就像是上輩子了。
一時悲從中來,周淇婭抱著葉瀾的肩,痛哭失聲。
在葉瀾醒來,用少見強硬的模樣說要搬家的時候,周淇婭立即想到了自己的單身公寓,繼而大力推薦。
“你就住過去吧,東西都是現成的。你知道我最近迷上網遊了,我爸盯我盯得正緊,不會放我一個人逍遙的,也讓我的小窩多少沾點人氣。”
迎著葉瀾不相信的眼光,周淇婭心虛地假笑兩聲,一邊胡亂用冷毛巾敷著自己通紅的雙眼借以逃避:“真的,我昨晚又通宵了,我爸唐僧似的念了我一早上才放我去睡。在他眼裏,網遊就是禍害人的東西,尤其擅長禍害我這種沒有意誌力的人。瀾,要不你和我一塊兒進網遊吧,如果你都玩的話,他一定不會罵我了。”
遊戲當然是借口,聽到葉瀾已經和蕭染離婚卻半點不提原因,隻堅持要搬家,周淇婭就知道其中一定有緣故。但葉瀾既然不說,她就不問,隻盡自己的力量提供幫助,但在不著痕跡這點上,她一如既往的失敗。
當晚,葉瀾就收拾好物品,離開了她和蕭染共有的家。隻一個背包,幾件換洗衣服,一張離婚協議,東西少得可憐。
周淇婭皺眉。
葉瀾牽動嘴角,算是解釋:“要留的,都在心裏。”和她當初賣掉與葉母相依為命的房子時的語氣一模一樣,充滿眷戀的姿態,卻毫不猶豫。
身後,門緩緩合上,分隔了一段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