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位作家大都出生於20世紀六七十年代。作為和新時期一起成長的作家,他們經曆了1980年代的思想解放和精神啟蒙,同時也接受了國門打開後異域文化與文學浪潮的淘洗。這雙重的文化濡染成就了他們“複調”式的文學質地:既銜接“五四”以來中國的新文化傳統,又呼應20世紀域外的文學思潮;既擁抱現實主義的創作主張,又看重現代主義的藝術滋養;既講究繼承,更強調創新。兼收並蓄大抵是他們的集體無意識。
第四,九位作家中有多位愛好藝術:江子愛好音樂,尤其喜歡器樂,少年時有過學習笛子、口琴、吉他和書法的經曆;李曉君鍾情美術和書法,如今的書法作品已多見於報刊;範曉波與音樂、繪畫和攝影有緣,吉他和相機一直是他的生命伴侶;陳蔚文背過數年畫夾,其美術素養已潛移默化;安然的歌聲足以讓人動容,夏磊的書法竟然值得一秀……無獨有偶,他們中有多位曾是詩人,如江子、李曉君、傅菲等,都有大量的詩歌作品發表。這樣的稟賦和來路,為他們的創作注入了無法消解的“文藝範”——即使在散文空前泛化的今天,他們依舊保持了對審美品質的敬畏,對語言結構的尊重,對藝術化境的追求。
正是九位作家身上這些相通乃至共同的東西,讓我突發奇想:未來的江西散文是否可以具有流派意義?因為按照文學史家的說法,一個具有共同元素的作家群體的存在,是文學流派產生的基礎和前提;而大致相似的生存環境和成長經曆,又是促進文學流派形成的重要條件。
四
在文學生長與發展過程中,流派的產生與活躍自有其顯見的積極意義:它代表了文學的自覺與自由,有利於創作的交流與互補;它是文學探索與繁榮的產物,同時又反過來促進文學的探索與繁榮。在這方麵,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眾多流派此消彼長,互滲互補,最終推動文學發展的事實,可謂有力的證明。遺憾的是,較長時間以來,中國文壇盡管不乏繚亂的旗幡和嘈雜的命名,但真正的、嚴格意義上的文學流派已近乎銷聲匿跡,這無疑是文學現狀的一大缺失。而此種缺失之所以出現,固然同眾聲喧嘩、漫天擾攘的後現代語境有關,但更為內在、也更為本質的原因,恐怕還是作家內心的浮躁與感受的粗疏。惟其如此,我們呼喚流派意義上的江西散文,說到底還是弘揚純正的文學觀念和嚴肅的創作態度,是推動散文領域的個性化和多樣化發展,是一種積極有效的正能量。
那麼,未來的江西散文會成為一種流派嗎?對此,現在就下肯定性結論,顯然為時尚早。因為“文學上的派別,是事過之後,旁人(文學批評家們)替加上去的名目,並不是先有了派,以後大家去參加,當派員,領薪水,做文章”(鬱達夫《中國新文學大係·散文二集·導言》)。此時此刻,筆者想到的,隻是與江西的散文同仁做一點紙上的交流:不妨有一種流派眼光和流派意識,在此基礎上,為出現具有流派意義的江西散文推波助瀾。譬如:要以辯證的目光,進一步審視研究古往今來的江右文化,在肯定其優越的同時,認清其局限;要以平和誠懇的心態,深入總結盤點已有的創作成果和藝術個性,一分為二地揚長避短或補偏救弊。當然,在此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還是作家自身素養的充實與提升。應當通過深入生活、係統閱讀,以及對人文和社會科學研究成果的積極借鑒,搶占時代精神的製高點。然後由此出發,一方麵努力尋找曆史鏡像與現實生活的對接點,並予以全新的闡釋和評價;一方麵注重在曆史的坐標上把握和描寫繁紛的現實景觀,使其更具有縱深感和說服力。一言以蔽之,要切實強化江西散文作為一個群體的質的規定性與超越性。這裏順便說一句:江西散文家曾多次以“新散文”為旗幟亮相於文壇,這“新”究竟包含了什麼?體現在哪裏?在流派生成的意義上,似乎也需要進一步研究和厘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