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呼喚作為流派的江西散文(2 / 3)

安然一向視寫作為紅塵中的天堂。她的散文集《麥田裏的農婦》,和後來使她兩度獲得老舍散文獎以及《散文選刊》新經驗散文獎的《你的老去如此寂然》《哲學課》《親愛的花朵》等,都是用來安置靈魂和梳理心路的——由對女性鄉愁的獨特體味,到心靈歸宿的多方探尋,再到領略了生命真諦之後的重新出發,直到透過花木世界品味人生的豐富與多彩。一條有變化的內心線索,構成了一種有價值的精神自傳。陳蔚文的散文以穎慧、靈動和俏麗的詩性見長,其早期作品不乏青春與時尚色彩,而作為晚近之作的散文集《未有期》《見字如晤》等,則明顯向著生活和生命的幽深處開掘。其筆下展現的現代人、尤其是現代女性所麵臨的種種隱疾與困惑,以及普通勞動者的生存與命運,既體現了人文關懷,又閃爍著哲理輝光,委實難能可貴。夏磊喜歡讀書,也愛好旅行,一旦心有所獲,便精心結撰錦繡文章。他筆下的若幹散文精品,如《月碎沱江》《匡廬晚鍾》《杜鵑花季》《一枕清霜》《寂寞的書院》等,以“我”為圓心,做曆史、人物和風景的多維輻射,其情致飽滿,意境優美,筆調婉約,語詞典雅,讀來讓人心馳神往,滿口餘香,堪稱地道的美文。傅菲寫小城風景,說身體隱喻,均有不錯的收成。近些年來,他將目光鎖定饒北河邊的家鄉楓林村,一卷《南方的憂鬱》就是他經過長期觀察之後,獻給家鄉的愛痛交織的詠歎調。其中那一係列充滿命運荒涼和內心掙紮的人物與故事,有助於我們了解和認識後工業時代中國農民的生存狀態;而浸透其中的文體探索,則為散文革新提供了借鑒。年輕的朱強盡管作品尚少,但才華橫溢,出手不凡。他刊發於《人民文學》的《墟土》《行磚小史》等文,將青春史、家族史和城市史作巧妙的穿插與呼應,構成搖曳多姿的敘事框架,再補之以虛實相生的曆史細節、躍動不羈的藝術想象、妙趣橫生的議論點染,以及多樣化的修辭方式,最終把一種開放式、召喚式的審美空間留給了讀者,引其做不盡的遐想。

毫無疑問,單就審美意趣和語言表達而言,九位作家自是“各有靈苗各自探”,其藝術個性是突出和鮮明的。但是,如果我們姑且避開這種文本敘事的多樣性和差異性,而將審視的目光集中於更深一層的精神底色和觀念形態,又可發現,他們其實還有許多相通乃至共同的東西。這裏,不妨稍加梳理與歸納:

第一,九位作家大都生在並長在江西,是地地道道的江西人,其中夏磊雖祖籍南京,但也在江西定居多年。這種相似的人文地理背景,不僅使他們筆下的審美對象多帶有江右印記,如寫贛江、寫鄱陽、寫瓷都、寫書院、寫南昌……更重要的是,為他們的整體創作注入了共同的內在精神氣質。如觀念上的家園眷戀和鄉土牽掛,風格上的和諧守正與內斂含蓄,以及更多來自廬陵文化和臨川文化的使命感與書卷氣等等。

第二,九位作家中的絕大多數在鄉村度過了童年,專科畢業後較早進入了社會,有相對豐富的生活觀察與工作實踐。這樣的出身經曆培養了他們躬身向下的文化心態,反映到創作上便形成了殊途同歸的取向:關注底層生存,同情弱勢群體,對普通勞動者懷有天然的親近,對文學的現實主義精神自有真切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