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境（組詩）
詩歌版圖
作者：王文海
操場城
垛口崔嵬，碟樓逶迤，放下的流年在空城中
力不從心
我看見，散落的星光在荒草中幾度修行，草木招搖
而蟲鳴聲以微弱的磅礴，證明不虛此行
操場城，困頓了我四十載年華的一個暗喻，因為
暮色滿窗
而讓我自披山色，遠處斑斕的燈影，有哪一盞是
母親
曾經縫補過的灶火？似有還無間，召喚漸行漸遠
一直以來，我把自己當做一個錯別字，混跡在城北
菜市場，批發部，因為喧囂，蒼穹才有了人間的
顏色
而我被編入的那本書退了回來，郵簽上寫道：查無
此處
我始終生活在別處。也一直過著言語不詳的日子
蝴蝶有時會飛來，飛來之前我叫她做雲煙
當她停在我的巷口，我會柔聲地喚她：丫頭
我隻是稍微把自己扶正，在如初見的河流附近
野花按自身的想法隨意勾勒春天，你攏了攏頭發
並向右側了側身，這個姿勢傾斜了我的一生
在黃昏中揚一把土，邊塞的風裏會突然再現出
你的前世
無論惘然還是惶恐，有些事物終究逃脫不掉
比如你饑寒交迫的信仰，比如你暗淡蒼茫的星辰
在操場城，我是一隻沒有脾氣的困獸，我遊走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外，我咆哮，小過一隻蚊子的發泄
母親說：要信命！虛無的東西有時被描述的更具體
走在城牆邊的土路上，踢一塊石子，就像踢了自己一腳
我趔趄了一下，四十歲了，人生如此無依無靠
左手的清晨沒來得及叫油條，右手的黃昏刀削麵
已是熱騰騰
這是一個人的城，圍城裏還有生機，這裏確是一座空城
空著一錯再錯的落日，空著掩埋史冊的北風
另外，還空著我瘦骨嶙峋的炊煙，以及空酒瓶
來來往往皆是原罪。渡口荒棄，故園雜草叢生
懸掛的狼毫許久未用，入不入三百首選集已
無關緊要
隻要你偶然抬頭，看見我在城北的天空，還在陡峭
地閃爍中
華嚴寺
我的頭碰著了低矮的房梁，並不意味著那口鍾
被敲響
雖然我一次次沿著小路來到華嚴寺旁，可伸出院牆的丁香
越是用她靈慧的目光溫暖我潦倒的信念，我越是
不敢靠近護法的靈光
我走走停停，順著斑駁的牆壁，直到看見落葉覆蓋了天宇
誦經聲如輕柔的濤聲此起彼伏傳入我心，般若
波羅蜜多
我是誰，誰是我，過了四十年渾渾噩噩的生活，
這像什麼
蟲草不知秋日的遼闊，而遼闊之後就是遼闊的寂寞
我隻把孤獨描述成紅色，這樣就能與我血色的
眼眸互為印證
這座城裏，華嚴寺是唯一的星星，是我整片的蒼穹
我度日如年，供奉在頭頂的，是香火之上的那方寂靜
華嚴寺，我終不敢走近你禪定的暮色中，那麼恍惚
既像我的前世，又像我的今生，還像我期待已久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