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我活得人不像人，隻乘著夜色出行
城北一隅的那間屋子，有過我的青春，現在開始
收藏我的皺紋
而華嚴寺就是我的良心，多少次我捫心自問，
我落魄
但我無愧，作為一個符號，我願意成為寺院經書上
梵文的一劃
四十歲前我在操場城混得很不像樣，四十歲後
我隻想當一枚葉片
從華嚴寺的高牆上怡然自得地落下，就如喝醉
之後那種舍我其誰的豪爽
就如在回憶栩栩如生的過往，緩慢的如過山車般
疾馳的瘋狂
就如我始終相信你一樣，相信我們以後還能握住的時光
小 屋
一個下午，陽光在努力捕捉自己的影子，她是認真的
我斜瞅著流雲一片片帶走了我的人生，我居然並不慌恐
還覺得這樣的浪費真好，這使得虛度有了實際意義
窗外那些花草被忽略著，忽略本身就是美麗的
我突然感到浪費是有價值的，她和浪漫是一對
孿生姐妹
我的小屋在浪費著我，零成本運作，這種默契
無懈可擊
我在小屋喝茶寫作，沒人知道我，虛無得恰到好處
有時我悲憫自己的遭遇，其實上天早已安排了
這樣的福氣
人間浪費著我，我得過且過，毫無章法，渾然天成
這把年紀才覺出小屋的好，好得簡直一塌糊塗
靠在椅子上似睡非睡，甚至懶得抬手與蜻蜓打個招呼
這樣的無意義，是我期待的好，明天我還要繼續
我就不請你到小屋來了，它剛好容得下一個人的自私
我藏在這裏，或者說小屋藏在我的身體裏
我們相得益彰，並且攙扶著永遠不說出對方的秘密
中 途
誰能借我半坡菊花，半塊斜陽，半截炊煙，用半心半意
去采摘半邊雲霞，再借我半窗秋色，繡成那半山煙火
其實有一半就好了，最好的風景就在半遮半掩中
半夢半醒是最理想的狀態，半推半就是最深刻的世俗
可我年過半百，一半是滄桑，另一半是寂寥
無數際遇半途而廢，半盞空燈那就是我的半壁江山
不惑之年我卻半青半黃，將幾行詩歌當做人生的半部論語
無需自嘲，前半生已用事實證明這是一個笑話
一半的人生已是極致，可我許多東西總要和別人
借來借去
我有的，是半文半白的傾訴和給人半生半熟的麵孔
無意用內心的蹉跎在額頭堆砌刻意的風暴
失去的渡口已同流水化為蝴蝶背部閃爍的老年斑
青春已經過半，在瞻前和顧後中另一半變得不實際
作為一個用舊的符號，在模糊的章節我位置不詳
冊頁裏夾滿風幹的丁香，字裏行間都是忘情人的腳步
請允許我在中途下車，將借來的閃電縫在袖口示意
夜色黑的更像一種比喻了，無奈致使星空整體淪陷
我是第一個用燭火修補蒼穹的人，這使我的孤獨異常陡峭
倘若此時讓我寫好墓誌銘，不需總結，支離破碎就是完整
光滑的石碑上沒有文字，隻會留下一道我曾來過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