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裝高杆燈後的一個星期,小城鎮開發連續賣了幾宗土地,為了慶功,安老板在市裏請了一桌。吃過晚飯後,丁四喜提出再去舞廳玩一玩。近來,丁四喜在梅子的調教下,無論是唱歌還是跳舞長進都很快。既然是書記提出來了,大家也不好怎麼推辭,尤其像安老板這樣的人,隻認出錢就是。到了舞廳,安老板叫了幾個小姐,一人一個,配對跳舞。一曲跳罷,大家都沒了興致,就挑了個角落,邊喝茶邊閑聊。隻有丁四喜跳得歡,一曲也不肯放棄。丁四喜跳著跳著兩人的身體就移在一起去了,一會兒就拉著小姐進了包廂。毛天下看了一眼屠然嘯,屠然嘯朝毛天下詭秘地一笑。從屠然嘯的笑容裏讀懂了丁四喜的行為。過了兩分鍾,屠然嘯估計包廂裏丁四喜應該進入程序了,就對毛天下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屠然嘯出了舞廳,迅速衝到公用電話亭,撥了110,說這家舞廳有色情活動。打完電話,屠然嘯以最快速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仍然故作悠閑地喝著茶。時間好像過得很慢,屠然嘯焦急地等待著,努力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他沒有仔細想這會導致什麼結果,但丁四喜肯定十分狼狽。
我們在這裏不難悟出一個道理:官場中的廝殺,跟武打“太極拳”一樣,綿綿軟軟,剛柔相濟,外行人看不出門道,內行人深知奧妙無窮。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這時,屠然嘯忽然擔心起來,如果110警察以為是一個惡意玩笑電話,不來執行公務,那他的行為不就失去意義了嗎?最近有篇報道,說經常有人撥打110,警察到了現場,卻是虛假電話,偵查了許多天,發現是幾個學生開的惡意玩笑。況且,市委市政府以招商引資,優化環境為由,對色情活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掃黃工作越掃越黃,永遠掃不完。
屠然嘯不敢看表,也不敢看手機,怕被毛天下覺察出破綻。盡管丁四喜的行為違背了一個共產黨員的應有紀律,作為黨員屠然嘯有義務這樣做,但在心裏還是有一點惴惴不安。中國的情況,往往書本上一套,實際上是另一套。比如在戰場上,美國人並不反對當俘虜,因為生命最重要;但在中國,當了俘虜就像叛了國一樣難堪,所謂“不成功,便成仁”,一直是我們的誓言。丁四喜和屠然嘯是搭檔,如果有人知道是屠然嘯舉報的,肯定要被唾沫淹死。
中國人對待反對派,總有刻骨的仇恨;對其他人,又往往明哲保身,甚至喪失原則。比如某單位工作人員,手機在辦公室丟了,領導為了維護單位形象,勸他不要報案。而他為了在領導麵前有個好的口碑,居然同意了。在今天,這不單純是法製意識淡薄的問題,還包含了很多的人生哲學。
警察終於來了。從打電話到進入舞廳,也許隻有五六分鍾時間,110出警向來以快著稱,但屠然嘯還是覺得時間很漫長。
毛天下看到警察,臉上充滿驚訝和慌亂,扭頭對屠然嘯說:“不好了!”
屠然嘯裝作沒有聽懂:“什麼不好了?”
毛天下向警察呶呶嘴,這時警察已走到包廂的門口,一間兩個,同時出擊。此時舞曲戛然而止,燈火通明,跳舞的人們好奇地圍上去。
警察破門而入,很快,幾對男女從各自包廂裏衣衫不整地走了出來,十分難堪。毛天下與安老板和屠然嘯麵麵相覷,不敢去看,丁四喜出來時的表情肯定很狼狽。在他們身邊的幾位小姐台費也不要就趁此溜了。
屠然嘯故作緊張地說:“怎麼辦?”
“要不要向領導彙報?”毛天下問。
“你想自投羅網啊?”屠然嘯瞪著毛天下道:“別沒吃上魚惹上一身腥。”
……由於屠然嘯沒有表態,三人沉默了。
警車鳴著警笛離開舞廳。屠然嘯則吩咐服務員:“再上三瓶啤酒!”安老板和毛天下怎麼也喝不下,屠然嘯則兩口就喝了一瓶。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屠然嘯他們三人快要離開的時候,丁四喜從外麵進來了。見到屠然嘯,一臉興奮地說道:“好險啊,要不是我防一手,今天完了!”
屠然嘯一臉驚愕,但還是顯出十分興奮的樣子:“急死了,我還正想找公安局長求情哩!”站在一旁的毛天下可能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激動,右手一直摸著胸口:“我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安老板則長久地握著丁四喜的手:“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那包間有個後門,這個舞廳就那個包間有後門!”丁四喜顯得有些得意。
好一陣,毛天下還摸著胸口說道:“再坐一會,喝幾瓶啤酒壓驚!”屠然嘯則說:“我喝不得了,剛才上的三瓶全是我一個人喝!”